兔子;嘴角又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像极了逃跑时准备狠狠蹬你一脚的兔子。
窦贵生本来不想打她,不知怎么的,一见她这样就忍不住手痒,食指微屈,作势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鹿白捂着脑袋:“打人了!快——唔。”
碰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他的手还是那么凉,那么细,那么硬,带着一股火烤过的竹子味儿和干透了的墨香。鹿白猛吸一口,眯着眼笑yinyin地望着他。
窦贵生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嚷什么,你现在不得了了,我打都打不得了。呵,也是,我不过是阶下囚,戴罪之身……”
来了,又来了,又是这一套。
满世界瞧瞧,谁家的阶下囚是这待遇?
但鹿白最听不得这一套,立马老实了,主动把脑袋伸过去:“那你打吧。”
窦贵生却没动,转身坐回了椅中:“你问我,什么样的人才适合当女皇,倒不如问你自己,想不想做女皇,想做个什么样的女皇?”
鹿白下意识要摇头,要说“不想”,却被窦贵生按住双手,将拒绝的话压了回去。
她盯着那双手,听他抻着先生的调子,慢条斯理地陈述道:“我无儿无女,无依无靠,这辈子也就指着你了。你就当……”
顿了顿,声音放低了几分:“就当是为了我吧。”
这人是她肚里的蛔虫不成,怎么总能捏到她的软肋?还捏得这么到位?
鹿白心想,他说得对。他说得总是很对。
放弃皇位多简单,像她前头那几个没良心的哥哥姐姐,拍拍屁股就走,说不要就不要,一点儿都不难。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放弃,而是接受。接受本不属于你的责任,接受本不属于你的担子,接受本不属于你的期望。
如果能安安稳稳地待在窝里,谁会强迫自己一遍遍跌落悬崖、展翅高飞?
成为女皇,就不能跟窦贵生成亲——这是规矩,是定数。
除非我们的女皇足够强硬,足够有力,能拗得过定下规矩之人——这是人为,是变数。
窦贵生说:“我总有老的那天,你也该长大了。”
鹿白心想,他说得对。这次说得特别对。
往前的三十年,她没有机会参与;往后的三十年,六十年,她可以努力让老太监享享清福。
终于,未来的女皇不情不愿地盖下了金印。
但她不高兴。
窦贵生安慰她:“陛下身子不好,你早些继位,也是为她分忧。你我之事容后再议。”
她还是不高兴。
口头安慰不管用,窦公公只得以身饲鹿。
当事两人并未对此刻意隐瞒,加之周国皇宫放出去的宫人不少,因此关于庆喜皇女和老太监的风流韵事很快便传遍了京中。
这没什么了不得的,谁年轻时候没两个相好的呢,总之最后也不会成亲。百姓是如此认为的,议政院众人也是如此认为的。
女皇近来身体欠佳,宫中开始紧锣密鼓地张罗新任皇帝的传位典礼。这更加坚定了众人对于老太监“玩物”身份的猜测,也叫京中适龄男子纷纷按捺不住,蠢蠢欲动。
老太监丝毫没有玩物的自觉,他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宫道上,准备去看着鹿白“写作业”。
每任陈国皇帝都有图腾,作为独一无二的Jing神符号。靳白梅是一朵银光凛冽的白梅,皇旗、头饰、服装,无处不在的白梅,不肖解释便如同女皇亲临,令人不禁心生敬畏,顶礼膜拜。
同样的图腾,庆喜皇女也需要。
“殿下,选一个吧。”一旁的宫人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提醒。
庆喜皇女已经盯着两张图纸看了一上午了,再这么看下去,连午饭都没得吃了。
鹿白“嗯”了一声,不为所动。宫人还要说什么,忽的门响了,“吱呀”一声,一道清瘦高挑的人影倏地出现。他的样貌藏在背光的Yin影中,模糊成一片朦胧的灰雾,叫人心头无端一阵瑟缩。
宫人正要开口询问,忽的见庆喜皇女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跑到门边,急切道:“你怎么才来!”
原来这就是窦公公,原来庆喜皇女一直在等窦公公。宫人心领神会,识趣地退了出去,顺带把门也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你觉得哪个好看?”鹿白把人拉到桌前,兴致勃勃地指着满桌摊开的图纸。
窦贵生扫了一眼,指着一把剑:“这个。”
鹿白:“太激进了。”
窦贵生指着一朵碎花。
鹿白:“不够大气。”
窦贵生指着一头狼。
鹿白:“你是在说我白眼狼吗?”
窦贵生:“……”
身旁的人指尖在各式图样中划来划去,似乎对每一个都感兴趣,又似乎全然不在意。细看表情,就能看出来她感兴趣的压根不是最终选择,而是该用什么理由反驳他。
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