惕,命孙将军再派人去查探。
“你为什么不动用西军?”他问。
瑶英眸光清亮:“西军的职责是守卫疆土,西域光复不久,和朝中还有很深的隔阂,把他们牵扯进宫闱之乱,以后隔阂只会越来越深,冰冻三尺,无法化解,朝廷不能信任西军,西军不能信任朝廷,互相猜忌,怎么共襄盛世?王庭中军出现在长安,稍有不慎,两国会起烽火。”
李德神色微微触动。
这些问题他都考虑到了。
他走回前殿,看着瑶英,仿佛端坐于朝堂,眸中Jing光内蕴,“你能想到这里,还能管束住他们,让他们谨守本分,倒是真为大局着想,可惜李仲虔没有你这份豁达。”
瑶英冷笑:“若非你步步紧逼,我阿兄怎么会孤注一掷,回京刺杀你?世子,太子,皇帝,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今天的局面,都是你因一己之私造成的!”
“一己之私?”李德微笑,“李瑶英,没有李仲虔,朕也不能让你继续执掌西军。”
他坐在瑶英面前,语气变得温和,“当年朕接掌魏军,李家还没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不过是趁着乱世壮大势力罢了,后来魏军攻城略地,名声越来打越大,前来投奔的世家和小势力越来越多,朕还想做一个割据一方的诸侯,朕的兵马不答应,他们跟着朕出生入死,眼看别人跟着主公飞黄腾达,怎么甘心居于人后?”
“李瑶英,你小看了别人的野心,西军现在为你马首是瞻,他日,他们想要挥师南下,正好打着你的名头和世家合作,你再顾大局,也没办法遏制人的欲望!”
“二十多年前,末帝逃往江南,朕接到诏令,打算带兵勤王,部下和族人极力劝阻朕,那时,朕便清楚,朕必须走上争霸之路,否则就会被部下取而代之。”
既然已经加入逐鹿之局,就没了退路。
置身动荡洪流之中,尊贵如他也身不由己,正如当年得知唐盈母子的死讯时,面对魏军的惨败,他必须联姻世家。
李瑶英也会被部下裹挟逼迫着做出抉择,权势之下,没有例外。
“你不过是世家豪族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们利用你凝聚人心,等羽翼丰满,再利用你对抗朝廷。”李德和瑶英对视,“你是个祸患,西军不能由一人执掌,西域地广人稀,依靠当地世家豪族,分而治之,才能保证西域不再出大的动乱。”
瑶英一针见血地道:“西域现在需要的是安稳,是休养生息,让百姓吃饱穿暖。你所谓的办法,无非是以利益引诱世家争权,你就能高枕无忧。世家争权,对局势无益!”
“安稳?”李德讥笑,“大郎对你有觊觎之心,等他即位,你的部下肯安稳?”
他停顿下来。
“再者,你要嫁给昙摩王——王庭确实和我们有盟约,现在他们和我们相安无事,再过几年呢?你能确保王庭对西域没有吞并之心?等你嫁给昙摩王,和他生儿育女,你们的孩子拥有高贵的血统,他一声令下,西军是听他的,还是听朝廷的?”
李德掩唇咳嗽几声,“我从不相信任何人的忠心,只相信利益。”
他忽然笑了笑,“七娘,你敢保证,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入城时,你真的没有一点野心?你不想让你的孩子接掌西军和你控制的商路?你当了王庭的王后,还能公正分明?你的商道已经扩张到了波斯,欲望是不断膨胀的,一旦开始,就没有退路。”
瑶英望着李德,神色嘲讽,眸光仍旧清亮。
“圣上说得不错,我也有我的野心。人非圣贤,能真正做到没有一点私心的人举世无双,我只是个凡人。”
她抬起头,望着殿外被火光烧红的夜空。
“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不敢称兼济,落魄的时候,我满心想着的是怎么和阿兄活下去,摆脱掣肘、能够自保后,看到相同处境的人,我会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拉他们一把。”
“西域纷乱已久,战乱不断,控制商路,把所有部落纳入其中,不是为了不停扩张下去,而是让他们利益与共,有了顾虑,以后谁挑起战事,不必西军出兵,战火就能平息。当然,这也是我为自己备下的一条后路,狡兔三窟,我在圣上的打压下长大,习惯未雨绸缪。”
瑶英唇角勾起,“我送战死的西军将士回京,百姓的欢呼是给他们的,不是给我。不论我是朝不保夕的李七娘,还是可以统帅西军的都督,我的野心只有一个,好好活下去,既然部属信任我,那我当尽其所能,让乱世之中的百姓可以安稳度日。”
佛堂外是震天的厮杀声和燃烧声,堂内是瑶英从容不迫的说话声,语调轻柔,好似闲话家常。
李德沉默地审视着瑶英,半晌后,一笑,“可惜。”
瑶英的目光太过坦荡,他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
可惜,他是个皇帝,目光必须放得长远,她是李玄贞的弱点,身系各方势力,他必须为儿子扫清障碍。
脚步声凌乱,一个满身是血的禁军冲进佛堂:“圣上,李仲虔冲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