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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
至于他,早已看到自己的结局。
毕娑哭着要带他走,他微微一笑。
“我是圣城的王,是王庭的佛子。”
“走吧,护送妇孺离开,你是近卫军统领,你的职责是护卫百姓。”
毕娑泣不成声。
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北戎铁骑势不可挡,攻城器械更是威力巨大,一架架抛石车向城内抛出巨石,轰隆巨响震天,碎石如骤雨般落下,屋瓦殿宇应声碎裂垮塌。
他盘坐于佛像前,筋疲力竭,完全靠意志力强撑着没有倒下,就如一具行尸走rou,只剩躯壳。
殿外喊杀声穿云裂石,手中佛珠冰冷,佛像威严端庄。
他端坐着,慢慢合上眼睛。
他累了。
但他没有倒下。
幽冷的长夜,他坐化于佛殿,到死,依然守卫着圣城。
生来便没有一刻放松,死时亦不敢松懈。
殿外一片嚎啕大哭。
僧兵按照他的吩咐,没有公布他的死讯,海都阿陵对他始终还是有几分畏惧忌惮,没有贸然攻城,圣城又坚守了一段时日。
但是他太多天没有露面,海都阿陵最终还是发现端倪,攻入圣城。
当北戎铁骑冲入王寺,看到那一尊依然端坐于佛前的尸骸时,震撼不已。
而他,飘离于半空中,看着自己的短暂一生从眼前闪现,面无表情。
菩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生死涅槃,犹如昨梦。痴儿,你随我来,便可摆脱五蕴之苦,自此四大皆空,得无上谛听。”
昙摩罗伽抬眸,望着云端璀璨辉煌的楼阁殿宇,一语不发。
菩萨横眉怒目:“痴儿,难道你想堕入阿鼻地狱,自此忍受无尽折磨么!”
昙摩罗伽俯视脚下,看不见的深渊里,众罪人在铁壁饱受煎熬。
菩萨愈加威严,摇动幡旗,霎时漫天雷鸣。
“我乃引路菩萨,为你指引往生之路,痴儿,还不随我来!”
昙摩罗伽闭目了片刻,再睁开眼睛时,眸光寒凉如雪,没有一丝烟火气,举步跟上菩萨。
……
脚下风云涌动,红尘滚滚的人世间里,突然有一道声音遥遥传来,呼唤着他。
头顶引路菩萨怒喝,幡旗猎猎飞扬。
那道从风中传来的声音微弱,模糊,如蝶翅扇动,清风拂过,不能掀起一点波澜,却又坚定、执着地呼喊着。
“罗伽……罗伽……”
昙摩罗伽停下脚步,回头。
他好像忘了什么。
美妙的yin唱、佛陀于众菩萨的辩经、引路菩萨饱含引诱的催促在天地间回荡,那道微弱的嗓音颤颤巍巍地飘过来,绊住了他,他被牵扯着,心中无悲,也无喜。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哭音,摧人心肠。
“罗伽……你答应我的,我等着你……”
这道声音无比熟悉。
一瞬间,昙摩罗伽心里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公主,别哭。
他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腕,一条红色发带紧紧缠在上面。
他这一生本该孤独前行,正如菩萨让他看到的,孤独地活着,孤独地死去。
但是有那么一个人,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他身边,陪他共历风雨。
他想活下去,想每天醒来时,能看到她欢快的笑脸。
霎时,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他看到一半废墟、一半巍峨耸立的圣城,大雪纷纷扬扬,佛寺伫立于雪中,恢弘肃穆,佛寺外黑压压一片,十里长街,广场内外,跪满了人,他们朝着王寺的方向顶礼膜拜,泪流满面,口中呼喊着他的法号。
“王,回来吧!”
“王,不要丢下我们啊!”
“拿我们的寿命来换回王吧!”
“让王回来吧!”
凄厉的呼号声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昙摩罗伽穿过痛哭的人群,穿过钟鼓齐鸣、哀声阵阵的大殿,穿过沉默着跪立在阶下的近卫军和僧兵,穿过灯火通明的石窟,又回到幼时被拘禁的刑堂。
他看到一道背影。
她扑在蒲团前,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是血、已经僵冷的男人,泪如雨下。
“罗伽……我等着你……”
她低头,额头抵着他的,一声一声地呼唤着。
泪水从她那双眼眸里落下,她没有哭出声,轻轻地,温柔地道:“罗伽,我等着你。”
昙摩罗伽心口绞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生如朝露,所以,一旦错过她,便是永恒,他要牢牢抓住这一世,好好地活下去。
心若顿悟,明心见性。
突然,漫天风旛飒飒响。
云端中的幻象顷刻间化为齑粉,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