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闷闷不乐,他该怎么回答。
那天秦嬗告诉自己,别喜欢了,可以吗?
他又该怎么回答。
如果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任性地进行下去,他又要抱以何种心情跟阿萨讨论对付魏国。
是以,孟淮只能痛苦地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将秦嬗的衣服穿好,看着她奔出房去。
只能这样,不然如何解。
秦嬗此时很是决绝,她进城回到公主府后第一件事便写了和离的请奏,送往宗正寺。
之前三个月的约定,在孟淮吻上自己的那刻就已经不能作数了。
但公主离婚不是简单的事,宗正寺处理皇族事宜,需得通过他们呈报大宗正。大宗正视事情大小,决定要不要上报皇帝。皇帝和皇后一般会讲究家和万事兴,劝和不劝离。
但这些大都是过场,特别是像秦嬗和孟淮这种不算是家族联姻的,只要夫妻二人同意,旁人也不便多说。
不出月余就会办成和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时繁星等人才知道有这档子事,如同一块巨石扔进平静的水面,何止激起千层浪,简直内中鱼虾都要被炸出来。
可怜的阿萨被繁星、如如连带凑热闹的阿福围着问来问去。连韩策都要去找符临江打听消息,好在他被秦嬗带走,与孟淮一起进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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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临江觉得自己很不好受,他就跟一个特别大特别亮的灯笼一样,坐在秦嬗和孟淮中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偏偏长安城特别大,检查特别多,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秦嬗和孟淮分头行动,她去给魏帝请安,孟淮当然是去找他阿姐。
宣室中魏帝在跟卫封商议清理吴王同党的事,虽然吴王意外死了,但他的余孽还得处理,多少人眼巴巴地瞧着呢。
要知吴王同党的处理可是皇帝对魏国老派贵族态度的最好信号。秦嬗来请安本按照以往一样,站在大门外等候,哪知魏帝让她进去。
秦嬗有些意外,不是谁人都能旁听皇帝和丞相论政的。她掀帘进去,只见魏帝歪在榻上,人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他头上绑着一根绸布,上面敷了药,看来确实是头疾不轻。
魏帝见她进来了,指了指一旁的蒲团让她坐下,秦嬗还未落座,只听魏帝道:“宜春啊,净给我出难题,当初要成亲的是你,现在要和离也是你。”
秦嬗尴尬地要起身,魏帝打了个手势,“你先坐,我要跟丞相继续议事。”
这一论就论到了黄昏,秦嬗都开始昏昏欲睡了,二人终于有了结论,吴王同党罪责重的发配,轻的关押,吴王的爵位降为郡王,嫡长子还是可以世袭。
在秦嬗来看,这简直不算是惩罚,为何不斩草除根,以防春风吹又生。
魏帝本来说跟秦嬗聊一聊和离的事,但他的头疾似乎又发作了,痛得他摔碎两个杯子,偏殿候着的太医赶紧过来,给他施针。
秦嬗跟着卫封退出来,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将首犯砍头示众,杀鸡儆猴!?
卫封也是年纪大了,才刚与魏帝的一顿碰撞已经耗尽他的Jing力,但他也敬佩秦嬗在豫州所为,是以耐心与她说:“吴王死了,已经杀一儆百了。”
秦嬗道:“这算狠吗?新政为何施行不下去,不就是因为有吴王这种地头蛇吗?丞相难道不清楚,我们秦氏那些贵族都是草莽英雄,多半不懂孔孟之道,用人之术,像吴王这样一朝得势,就作威作福,把持仕途的人太多了!”
卫封道:“公主,你都知道的,陛下能不知道吗?然你还是太年轻。自古以来,治国就是皇权与门阀的斗争。陛下一旦实行严政,那他就是把自己和所有的贵族门阀对立起来。本来新政是为了稳定他国旧民,但如果魏国贵族都躁动反对,魏国才建立几年啊,禁不起折腾呢。”
卫封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将秦嬗带到一旁,接着道:“公主,中原纷乱,群雄并起,咱们之前有太多短命的二世而亡的国家,大都应了那句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那我们就看着那群老头文恬武嬉、饱食终日吗?”
卫封道:“公主,凡事不可一蹴而就,现在是施政的关键时刻,稍不注意就会遭到反弹,适当的树例能得到的效果,就不必大动干戈。等年头长了,新政慢慢出了效果,自有一批由天子提拔的新贵族成长起来,到那时候陛下有了新的抓手,才是能大刀阔斧的时候。”
他道:“穆公重用商鞅,激起众怒,惠公不也得杀了商鞅,来稳定老骨头的情绪吗。治天下说的不要脸一些,就是制衡,平衡比什么都重要。”
卫封见秦嬗抿唇不语,他笑道:“年轻人总是容易走极端,以为这个世界不是黑就是白,对于制衡之术不屑一顾,但你慢慢会明白,这是种艺术,是种巧妙,不是谁都能会的。”
秦嬗恨道:“我宁愿不会。”
卫封还想说什么,但他急喘不过来,脸变得青紫,下人看到了忙将人扶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