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是雨最凶,防洪也最谨慎的两个月。可奴才听说,这里可是已经连续大半个月有雨,且其中还有几次暴雨。这才是六月里,总感觉天气有些反常。”
安王不懂天时,听小陶这样说,便到田里和几个老农打听。一听是京里来的贵人,一个老农摇摇头:“每年京城都来人,还不是在城里吃喝玩乐两个月,等回京带着银子带几个女人,好不逍遥快乐,谁还真管我们死活。”
旁边老妇人扭着老头胳膊,赔笑道:“官爷们莫听他乱说的,咱们这里田不缺水不缺,一年里有半年可以吃白米,日子过得很好的呀。”
那老农嘟囔:“每年稻米涨势都不错,可一决堤就全白干。就算没决堤,还不是让那帮子贪鱼给吃没了,咱们过年吃个饱就算不错。”贪鱼是当地土话,也就是贪官污吏。
“哎哟你个死老头子想死就去死,别连累儿子孙子呀。去年老孙说错话,一家子都要盐场干三年呀。别说三年,半年就累个没人样的呀。”老妇人跟安王继续赔笑:“我家老头子是疯子,平日里无事就爱疯言疯语,村里人都知道的,您贵人有大量,莫计较的呀。”
安王越听脸越黑。虽然他这人不算好人,时常干些不讲理的事情,但从来没欺负过这样贫苦的百姓。
祖宗制定了一堆好规矩,这才过去多少年,底下就把老百姓不当人了。
他点点头:“老人家放心去忙吧,我们只是路过,还要往南边赶路。就是这阵子总是Yin雨连绵,想问问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那老妇人放心很多,“那就好,那就好。这贼老天是不正常,往年五月往后雨水是多,但从没这样多过,前阵子几次暴雨,村里倒了几个老房子呀,伤了好几个人。说起来这样大雨我小时候遇到过,后来发了大水,死了多少人呀。好在我们这里有山,大家伙已经提前往山上搬运东西了。”
安王惊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老农插话:“自然,我们里正是好人,可负责呀,早十天前就带着我们往山上搬了,怕大堤保不住呢。可不像县官啥的,肚子里全是坏水,每次修堤坝都是用稻草混炉渣。”
那老妇人给了老农一棍子:“不会说话就别说,一天天的胡咧咧,早晚吃牢饭。”
听到竟然是稻草混炉渣来修堤坝,安王脸都黑了。朝廷年年拨几十万两银子用于南方水道,这帮子蛀虫生生被喂成了毒虫。
在苏州府杀了一帮子人,这些人却还是不知道收敛,可见还是杀得少了。
安王却不知,因他下手太辣,差点将小命葬送在这里。
☆、第 49 章
望着破旧的县衙和水道衙门,安王一度怀疑田边老农老妇所言是否过分浮夸。若这里官员当真是贪官污吏, 衙门很该豪奢无比才对。可眼前呢, 大门门钉缺了几颗,院子种满了蔬菜, 甚至还养了十几只鸡鸭!房子更是破败到风一吹就掉尘。
这种衙门边远小城都难有,何况最富庶江浙!旁边民房都比衙门气派上许多。
衙门破, 衙役也稀少, 安王一行在院子里站了一刻钟都无人搭理。还是小陶机灵,到后院找来一个老迈龙钟的杂役。
望着一身富贵绫罗的公子,那杂役原本一脸不耐的脸上露出笑褶子:“敢问公子何事?”
安王问:“不知这县令和衙役去了何处?”
那杂役笑道:“此时正是农忙时节, 诸位老爷们都四处巡逻了, 说是要赶在雨季前保粮呢。您不知道,每年春夏秋三季都是衙门最忙之时。”
安王又问:“一个官吏都不留,万一有案子怎么办?”
杂役大笑:“公子可真会说笑话。如今谁不知道苏浙地带物产丰饶, 民生安逸, 哪里有什么案子哟。就算有,也不过是家长里短, 兄弟分家产不公之类小事,村里里正老爷们都能处理的事情,还能用到县老爷?不瞒您说, 咱们县老爷可是有名的青天大人。不知公子有何难事, 跟老奴一说,晚上汇报给县老爷,绝不让您吃亏。”
那可真是厉害了。安王不动声色, 笑道:“咱们也没什么事,只是路上遇到了小贼,将银子偷走,想来报案。”
杂役皱眉点头:“竟然有此等恶劣事件,公子稍后,我现在立刻让人禀报老爷。若不嫌弃,现在后院住下休息。别看院子破旧,但房间多得很。”老爷说了,有北边口音特别是京城口音的一定要严阵以待,绝不能怠慢半分。
安王看了看护卫,一护卫笑嘻嘻道:“可真是好县令。我们公子先回客栈,我在这里陪您听信如何?”
安王一行出了县衙,几个护卫道:“听起来有点怪,但又觉得说的都十分理所当然,公子觉得呢?”
小陶冷笑:“爱民如子的县令有,但衙门里个个爱民如子且天天出去盯着庄稼地的,少。且这杂役虽老,小日子过得却不错,我去后院发现他一家子正在吃鸡。鸡腿上还有rou就丢给狗,这可不是一般小户人家能舍得的,这老杂役当的舒服。”
天下财十分,九成九掌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