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直勾勾的审视,有点儿可怖,好像要透过身上的杏色绣花衣裳,剖开骨rou看到她魂魄中去。
看了一遍,又一遍,周莺硬着头皮道:“母亲这两日还好,不知您这儿有客。”
顾老夫人在江宁三四个月,已和不少人家熟悉起来,有时还治个小宴一起热闹,只要没叫人来知会周莺的,周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她。
不知什么时候,顾老夫人认识了这样的人?
那神婆收回视线,对周莺笑笑:“敢问夫人,上回来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有点儿冒犯了。陈氏忙走上前:“娘,弟媳那边还一堆事儿呢。”人是她请来的,自然要给周莺解个围。
“莺娘,你过来坐,这是钱夫人给引荐的,伍仙师。”顾老夫人没理会陈氏,待周莺过去,便拉住她的手,回头对伍婆子道,“我这媳妇儿底子不太好,请了几个郎中瞧了,说子嗣之事,看缘分。这是什么话?生儿女育,人之常情,跟缘分什么关系?您看看,是给什么妨着了。”
伍婆子垂眼嘀咕了两句,不像是回答顾老夫人的话,反倒是自问自答,好像变了人。气氛诡异极了,连陈氏也不免心里发毛。
顾老夫人朝周莺打眼色,低声道:“这是请神上身……一会儿就有结果了。”
“孽缘,孽缘……”那神婆念叨着,抬起翻白的眼“看着”周莺。顾老夫人脸色也有点儿发青,这也太吓人了。
“你原不该……原不该和他婚配。他是南山神子转生,原该配的是北海天女……”
顾老夫人有些听不明白,“仙师,您的意思是?”
“不应该,不应该!困厄已缠身,要解,不容易啊……”那神婆一句话变换好几个声音,屋里伺候的侍婢都怕得发起抖来。
“鸠占鹊巢,挤了他嫡妻位……是报应……北海天女的怨气,叫她不能有后……要解,得、得用血祭……”
“仙师!”顾老夫人吓得跳了起来,紧紧抓着周莺的手,手指给攥得生疼,周莺咬了咬了唇,把顾老夫人拉到身后。
“有了,有了……”那伍婆子念叨了几句,突然浑身抽搐,静了下来。
顾老夫人喊了她一声,伍婆子睁开眼,恢复了原来模样,“唉,不好办啊,是这样,老夫人,咱们少夫人原非咱们侯爷命定的人啊。这占了人家的位置,叫人心里生了怨气,这才有所反噬。这事要是别人撞上,还真不一定有法子,亏您遇到了我,要平了人的怨,还了这债,咱们少夫人才能有喜呢。”
顾老夫人忙又上前:“您说,您说!只要能为我顾家开枝散叶,要求您随便提!”
“只要在东南方位寻个福地,找几个年轻女孩子接三碗血,我做法献祭给北海天女,传达了歉意过去,只要平了人家这口怨气,没有不成的。”
“好,我这就准备,您看,今天能做法吗?”
那伍婆子笑了笑:“好说好说,待我寻个良辰吉日,再提前来知会您。”
顾老夫人将伍婆子送出门,堆着笑叫人打赏。转过头来,见周莺和陈氏忧心忡忡地瞧着她,顾老夫人挑了挑眉道,“你们都回吧”
陈氏道:“娘,您怎么把弟媳和侯爷的事往外说?”没子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顾老夫人笑笑:“不说,怎么叫人替莺娘改命?人家讲了,是莺娘原不该嫁给长钧,这是报应,才叫他们没孩子。”
她Jing明一生,见惯风浪,可不是这种随意轻信人言的人。到底是老了,胆子小了,什么都敬畏起来。
周莺鼻尖发涩,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顾老夫人也不是完全不曾疼爱过她的。周莺点点头:“行,我听您的。”
陈氏诧异地看向周莺,周莺低声道:“到时候,仙师再来,您叫人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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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钧回来,见周莺伏在榻上想着心事,他挥退了屋里服侍的人,洗漱换了衣裳,才轻手轻脚地朝她走去。
手还未及落在那线条优美的背上,就听周莺闷闷的声音:“您回来了?”
顾长钧笑了笑,过去坐在她身边,把人捞起来抱坐在腿上,“怎么了,娘又为难你?”
周莺涩涩地摇了摇头:“林太医说没说,娘的病情如何?我瞧她越来越虚弱了。”也越来越糊涂,行事再没有从前的Jing明利落,那个什么都不怕的人,开始求信鬼神。
顾长钧神色凝重起来,显然他知道顾老夫人的病情,一直没对周莺说。
周莺揪住他袖子,又追问了句。
“不太好,其实我在犹豫,……在江南,她不大惯,吃不好,睡不好。可回了京城,她心里又惦记……”惦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这世上唯余的她的骨血。
周莺抿住唇,顾长钧都说不大好,说明是真的不好了。
还有多少日子?
这句话忍了忍,才没问出口,太残酷了。
谁都没有再说话,顾长钧弯身将她抱起,朝里间去了。
没几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