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慎重,忙笑着与她摆了摆手,随意道,“我是个俺答人,娘娘你知道俺答族么?”
看对方神色间隐隐有些期冀的模样,钟意却不由尴尬地顿住了。
——钟意倒是知道俺答族,但提到俺答人,钟意脑子里一时还真只能想起来一个:那就是六十年前领兵犯边宁夏,越过太原,直击宣同府要塞的俺答王哈赤忱。
当年宣同府一役,死了大庄三万军民,大同府外的十里平原上,险些要被那累累的白骨给铺平了……钟意自小在晋阳长大,不可能没听过身边的长辈聊起此战。
可这也实不适合二人当下攀谈的场景。
似乎是瞧出了钟意脸上的为难之色,那异族男子期冀的目光黯了黯,俯身将手里拿着的那一支湘浦草也放在了钟意的裙边,然后起身面色淡淡道:“大庄与敕勒川也和平有近半百之年了,有些往事,娘娘倒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了。”
钟意一怔,正想着得如何才能把那支湘浦草不伤情面地还回给对方,而那异族男子已经面色从容地转移了话题,仿佛没看到钟意脸上的纠结之色般,笑着复又与钟意提议道:“娘娘就一直站在这边看着吗?”
“要不要一起过去跳一支?秋游节的舞蹈很好上手的,过去一起舞一曲,一整年都会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丈人您快去吧,妾身倒不必了,妾身就喜欢站在这边看着大家热闹。”钟意笑着婉拒了对方的提议。
那异族男子暗暗叹了口气,见钟意这里行不通,便只得调低了视线,转而对着皇长子裴琼道:“那小殿下您呢?”
皇长子裴琼定定地望了对方许久,突然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匹汗血宝马,张口即道:“我不要跳舞,我要那个!”
——那汗血宝马,正是一路不远不近地缀在自己主人身后溜达过来的。
皇长子裴琼这话一出,不仅是惊住了在场的钟意与那异族男子,连暗暗护卫在那男子身边的胡人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凑巧还是偶然?这小孩子的眼神,不会这么准吧……
钟意一愣,忙悄悄地在裴琼的背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佯作嗔怒道:“琼儿你才多大,有人家的马腿高么?就知道吵着要骑马了……”
钟意这话,本是有心想委婉圜转掉此事,那异族男子听了,却仿佛是被提醒了什么一般,僵住了本要打个唿哨把马叫过来的举动,微微一顿,俯下身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和蔼笑容,对着皇长子裴琼道:“小殿下年纪还是太小了些,这马不适合您……改日送您一头小马驹来。”
皇长子裴琼昂首挺胸地背着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上下审视了对面人一番,抬着下巴、扯长了音调质疑道:“说话算话?”
那异族男子听了便不由微微一笑,尚且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跟在他后面的侍从却是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跳出来与皇长子裴琼对杠道:“我们主将,从来说话算话!你这小子知道些什么!”
冷不丁从黑暗里跳出一个满脸胡腮的壮年胡人来,钟意被唬了一跳,赶紧将孩子往自己身后护了护,那异族男子见了,便转回头沉着脸对着身后人略略摇了摇头,又使了个眼色,那侍从似乎是吃了一惊,但看自家主将坚持,便也只能讪讪的退了下去。
“妾身先不知竟是主将大人亲至,有不周到之处,还望主将大人海涵。”整个敕勒川中能称得上是八部主将的,好像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钟意隐在Yin影中的脸色不由微微变了变。
“不过是些外人给的虚名罢了,”那那汝对着钟意倒是和气的很,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着问钟意道,“听娘娘的口音,似乎与山西府相类,娘娘可是……”
“哦,不瞒主将,”提到这个,钟意不由有些羞赧,讷讷道,“妾身原是在山西府晋阳城里长大的,后来到了洛阳,这官话却学的好像还不如主将您呢。”
“我三岁前便被卖到洛阳城中,这洛阳官话说得好,却也实在没有什么好夸耀的,”那那汝神色冷淡地解释了一句,继而皱了皱眉,像是有哪里不太能理解一般,奇怪地追问钟意道,“娘娘竟是在晋阳城长大的么?……晋阳城中,可是有娘娘的什么长辈?”
钟意也被那那汝如此古怪的一问给问愣住了,犹豫了片刻,仔细瞧了瞧对面人脸上的神色,审慎地回道:“倒也不是跟着什么旁的长辈,只妾身的母亲本就是晋阳城人,故而妾身才自小在晋阳城中长大。”
“你母亲……”钟意这般回复,却是把那那汝彻底给弄愣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半晌,又仔仔细细地将钟意看了一遍,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啊……”
之后像是也没心思再与钟意多说什么了一般,很快便找了个由头,摆摆手离开了。
反是钟意望着那那汝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宣宗皇帝过来时,瞧着的便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想什么呢?思考得这样认真?”宣宗皇帝走过去,将钟意身前身后、身上身下的各种杂花野草全一一扯下来扔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