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丝意识,是在司湛巨大的惊喜与惊恐交织的眼神中湮灭的,所以宁婉婉自然不知道,司湛是如何带着她历经千辛万苦躲避敌人的追杀;又是如何在她身负重伤高烧不退下,发疯似的漫山遍野的寻找草药;见她昏迷不醒时,又是如何抱着她绝望痛哭的……
等她意识再次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坐在司湛的衣裳上,背靠在石头上,而她前方不远处,司湛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背对着她跪在地上,双手握着一把血染的匕首,正疯狂地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胸前猛刺。
狄欢七窍流血的脸正好面对着她的方向,暴突而出的眼珠子充分地流露出他临死之前的巨大恐惧。
血流在司湛的腿下早已汇聚成河,迅速地流到了宁婉婉的脚尖前。
珠联璧合兄妹和十几个劲装打扮的影卫,在司湛三步之外的地方围了一个大半圆,谁也没回头看一眼身后,一声声利器刺进rou/体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寂静的林子深处。
“……湛哥哥……”宁婉婉冲着司湛的背影抬起了手。
司湛举起匕首的动作蓦地一停,似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了身。
面如冠玉的脸此刻溅满了鲜血,红通通的眼睛里滔天怒意未消,Yin鸷的让人发怵,。
前面的里衣早已被鲜血侵染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狄欢的,亦或者是她的。
这般一看,他就像个刚从地狱里大杀四方而回的煞神,孤绝而又凶残。
啪地一下,匕首落在了血染的泥地里,司湛仿佛魂魄归体,双眸骤然有了神光。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跪在她身边,伸手就要去抱她住她的手,却瞥见满手的鲜血,转而又十分嫌弃地收回手使劲地在衣裳上擦了擦,可越擦越脏,好像有些东西一旦沾上的怎么都擦不掉似的,就像心底里深藏的恶魔一样,放出来就很难再关起来。
他有些慌,不知所措。
宁婉婉轻轻叹了一声,手指颤巍巍地落在司湛的脸颊上,心疼地擦了擦,她用尽全力却也只是极轻极轻地声音说道:“湛哥哥,停手罢。”
司湛这才敢抬头来与她正视。
宁婉婉的眼睛一如以往的澄澈而明亮,就像朝霞一般,扫去了司湛心头深处的黑暗。
他抬手,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像是捧着绝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点了点头,沙哑地应了声,“……好。”
随后,他打横抱起宁婉婉往外走,错过狄欢那被司湛扎成筛子的尸身时,司湛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地命令道:“将狄欢的尸身丢进深山里喂野狼,一根骨头都别给狄烬留下。”
元壁拱手,“是!”
司湛似乎担心她看见什么东西似的,将她的脸轻轻地拨着贴在他的胸膛上。
然而宁婉婉还是从他腋下的缝隙里,瞥见了漫山遍野的尸身,竟然是身穿甲胄的巡防营。
逸王府。
宁婉婉昏迷不醒地躺在司湛的怀里,周叔坐在床边替宁婉婉把着脉,愁眉紧锁。
半晌后,他一边将宁婉婉的手放回被褥里,一边摇头叹息道:“小殿下,那只弩/箭虽没有射中王妃的要害,但因那日在水里浸泡了良久,又发了一夜的高烧,加之失血过多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已是第三日,如果今晚再醒不过来的话,恐怕……”
周叔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司湛。
司湛这样抱着宁婉婉已经三天两夜了,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宛如木偶一般,连表情都没有,好像魂灵早已随着宁婉婉一起沉睡了。
周叔老眼一红,心疼不已地劝说道:“小殿下,你已经这样三天两夜了,再这样下去你自己的身体也会垮完的啊……”
“……”司湛低头看着宁婉婉,毫无反应。
周叔加重语气颤声喊道:“小殿下!”
司湛头也不抬地低低应了一声,“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哎!”周叔无可奈何地起身。
“周叔。”司湛突然喊住了他。
周叔一喜,以为司湛想通了,谁知司湛却毫无情绪地说:“婉婉不喜欢汴都,总是担心我在汴都造反,其实我比她更不喜好汴都,所以若是……”他顿住,然后缓缓抬起头,看着周叔。
那一瞬间,周叔他从司湛的眼睛里看见了万念俱灰。
“你记得替我们在潜南寻一处僻静的山巅,好将我们合葬在一起,婉婉一定会喜好的。”
周叔大惊失色,急喊了一声,“小殿下,你……”
“去吧。”司湛抬手挥了挥,示意周叔退下。
周叔热泪一滚,满脸悲痛地离开了。
司湛抱着宁婉婉发了会儿呆,而后小心翼翼地抽出身体,将宁婉婉放平,自己也跟着躺了下来,侧身看着宁婉婉的脸,修长的手指顺着宁婉婉的眉眼描画了一会儿后,他半撑着身子凑到宁婉婉脸庞边,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一下。
宁婉婉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