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伤了身子,小人罪无可赦……听我解释……”
“说!”
看来他未必跟孕妇打过交道,见她一怒,立刻收敛,陪着小心,摘取措辞:“要养三十万大军,粮草是个问题,我们总得有个后方才是,否则尽皆饿死,对不对?幽州眼下是燕云第一富庶之地,我有意谈判说降,奈何好话说尽,你们那些守将依然不肯拱手相让城池,小人只能诉诸武力。这也是为了自身生存,不得已而为之,不求娘子宽恕,但求理解。”
她咬牙。无耻之举让他说得冠冕堂皇,以为她是圣母么?
“呼延灼老将军,还有其他几个兄弟,你们把他们怎么样了!”
史文恭微微垂首, “小人是不愿和梁山再结仇的。呼延灼年纪老迈,与四太子交手落败,败走回城时马陷吊桥,落马重伤,最终不治。已按照将官之礼,葬在西山山前灵秀之地了。其余几位好汉,寡不敌众,尽被我军所擒。四太子想要杀了完事,是我劝谏,一直留着性命,眼下监禁军中,都无大碍。”
饶是他斟酌语气,不敢惹怒她太甚,潘小园也听得浑身发冷,半天才回复清明,拳头攥得骨节痛。
忽然想到一事:“所以……太原府告急、黄河决口的消息……”
史文恭连忙笑道:“我只是派人将这消息加速传回南方而已。下令决口黄河的可不是我,决定出兵救援的也不是我,娘子莫要怪错了人。”
她简直出离愤怒,狠狠咬着嘴唇,“好,好,都是我们痴傻蠢笨,为了救什么黄河,轻率派出主力,好让你们来捡漏!”
史文恭正色道:“救援黄河是千古义举,何来蠢笨之说?我只恨鞭长莫及,若是当时我身在河东,也是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决堤的。”
吹牛皮不上税。一番话轻描淡写,最可恨之处还不在于他的所作所为,而在于,他所做的一切,时间地点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使联军提前知晓了他的意图,即使能随时看到他的行止举动,在东京分拨夺权之际,直到黄河告急,始终分不开身来阻止他一分一毫。
见她蹙眉凝思,又忍不住含笑评论一句:“若武松对此无动于衷,小人倒会为娘子不值了。”
这时候还敢提武松,简直是慷他人之慨,吹牛皮不上税,站着说话不腰疼。敏感地又察觉到他话里有挑拨的意思:是说武松眼里只有国家,宁肯置她的安危于不顾了?
想到几位梁山好汉的性命还在他手里,忍住愤怒,咬牙道:“好,好,已发生的事就不论了。眼见为实,你说我们几位梁山兄弟并无大碍,我得亲眼见到,才能相信。”
史文恭微微颔首:“娘子恕罪。小人在军中虽居高位,却也非一手遮天。待我……”
彻底火了,提高声音,喝问:“那你叫我如何信你!”
“娘子噤声!”
气得忘形,竟而忘了低调。赶紧住口,气鼓鼓看着他。
远处火把微明,说话声引来一个巡逻的兵卒,簌簌拨开草木,喝道:“谁在夜间乱跑?”
史文恭不慌不忙,做个手势,示意她坐回Yin影里去。自己抖抖衣襟,信步踏出,“怎么了?”
那巡逻兵卒见了他,佩刀挂回去,躬身行个礼。
“见过参谋。眼下已是深夜,不知参谋在此有何要事?还请早些回帐歇息,明日四太子还有召呢。”
看来并非史文恭亲信。也说明常胜军中军纪严明,就算是高层上级,也免不得军规约束。
簌簌风鸣,草木摇曳。史文恭笑道:“这几天甚为燥热,我夜不能眠,来散个步。”
话音未落,因着身着单衣,打个寒战。
那巡逻士兵“哦”了一声,没走,明显不太买账。但对方是四太子手下红人,也不敢表露出质疑之情。
史文恭不动声色,眼神指指前方篝火:“你倒是忠于职守,不如去那个姓秦的宋使宿处附近再巡视一番。我看那人尖嘴猴腮,面相凉薄,不似好人。明日谈判之时,只怕对我方不利。你去留意一下,他今晚上规矩不规矩。”
那巡逻兵卒深以为然,快速答应一声,移步走了。
潘小园隐约听着史文恭一本正经的吩咐,又忍不住想笑。看来史文恭对秦桧的第一印象也不怎样。不知真是由于他那“尖嘴猴腮”的面相呢,还是……
转眼间,史文恭已回了小亭,仿佛忘记了方才的争吵,随口问道:“日间见到的那位秦中丞,真是娘子信得过的心腹?”
梁山自己人落在他手里,她底气泄了些,不敢再强硬相对,但依旧不透口风:“你说呢?”
当然不会把秦桧当心腹。但既然是史文恭携兵邀约,城下之盟,用意绝不仅是请她喝茶聊天。对付无赖,就得用比他更无赖的无赖,这叫以毒攻毒。
都是满腹才干的“当世英杰”,她还真说不准,谁的底线更低些。
也算是拉秦桧一把。要是秦桧能帮她打赢这场嘴仗,拯救东京城于水火之中,那就饶他一命,不再考虑“莫须有”的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