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往里走,出了村子后就到了高黎贡山脚下。百度上说高黎贡山山峰高坡陡,平均海拔在三千米以上,气候恶劣,冷热温差大。现实也的确如此。
当年的这里就彻骨寒冷,师长跟蒋周格一直在叫总司令部配备雨衣,最后美军、英军、国民政府一起勉强凑了□□百件雨衣,空投到阵地上,全部调给趴在敌人阵地前头最前沿的士兵。
宋时邈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她并不打算也没那个能耐爬到高黎贡山上,去重走198师曾经走过的路。
她只是坐在山坡上,拿手机查了查当年的事,看了看历史对他们的记载。
——1944年6月14日,198师将守敌日军400多人大部分消灭后,占领了整个山口。
——1944年6月16日,198师将北斋公房攻克,击毙日军大队长以下300余人。
最后一站,也是此行的重点。
宋时邈重回县里跟团,上了大巴车后依旧坐在最后边,内心半激动半难过,她想她似乎已成了一个矛盾综合体,一半是正值当年的风华正茂,一半是阅尽沧桑的凄冷悲凉。
一半是21世纪的胸外科主治,一半是1944年的宋时邈医生。
车上颠簸,她看一眼离下一站还有一段距离,就闭目养神,临闭眼时看见前排座位上坐着的女人头上扣一顶棒球帽,明明应是穿薄衣的季节,她偏穿一件大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
怪人。宋时邈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她又见到了与她相隔一世纪的蒋周格,对方依旧是眉目英俊、像极了与她同一个世纪里,□□十年代的香港女星,一举一动举手投足间都是电影特写。
蒋周格指缝里夹着烟,对她说:“好久不见了,时邈。”
宋时邈觊于她又抽烟,上前劈手夺了烟扔在地下。
蒋周格讪讪的,“这么凶呀。”
宋时邈就故作凶狠:“抽烟有害健康,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没数吗!”
蒋周格听了,却只是淡笑,笑容虚无缥缈,好像如烟般就散了,再也找不回来似的。
“健不健康,还要看我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她说完后便真如烟般飘散了,宋时邈往前跑了几步,身子从烟雾中穿过去,把烟雾冲撞开来,从中间散开分离,一直飘飘绕绕,缠绕着升到天上去了。
紧接着,她身后又出现一个蒋周格。这一次是穿着正正经经的军装全套,领章一边是交叉的竹节,一面是军衔——黄色边框两道杠,底纹为红,三颗三角星。
蒋周格说:“时邈,我教你唱首歌吧。”接着她开口唱起来。
宋时邈皱眉,“这歌我听过,它叫《知识青年从军歌》,但不是这个调子。”
蒋周格说:“你听的那是新一军的曲子,真正的调子就是我唱的这样。”
宋时邈说:“是吗,后世好像也提了,这歌的调子已经失传了。”然后她跟着蒋周格唱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係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唱着唱着,蒋周格又不见了。宋时邈停下来,周边极其安静,有鸟鸣声,有风声,还有……什么东西划过天际自由落体的声音……宋时邈的眼睛猛地瞪大,她下意识卧倒,听见有人喊:“迫击炮!”
“砰!”炮弹在附近爆炸,震耳欲聋。
泥土和土块混合着盖在她身上,宋时邈动了动,吐出嘴里的土。
蒋周格就站在她前面的地方,背对着她站得挺直,犹如高雅挺立的翠竹,高风亮节。
但不能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场面中。
宋时邈大喊:“蒋周格,卧倒!”
蒋周格听见她的声音,缓缓转过来。从前洗得干净整洁的军装在战场上被弄脏了,血迹泥垢沾了一身,可她脸上却还挂着宋时邈熟悉的笑,温柔的、有些小狡猾。
四周的一切都安静了,没有鸟鸣声,没有风声,没有呼吸声,太安静了,死寂一般。
蒋周格说:“时邈,你找来啦?”
宋时邈突然捂住嘴,死死地盯着蒋周格的腹部,那里有一个洞,血不断往外流,医疗兵都死光了,她也没时间缝合,就一只手捂着腹部,可是还是有肠子露出来。
蒋周格笑得单纯又无辜,“时邈,你来看我啦?”
宋时邈的脸上有泪流出来,太熟悉了,这一幕、蒋周格的伤口、迫击炮……太熟悉了,她死都不会忘的场景。
蒋周格见她捂着嘴无声地流泪,微微偏了一下头,“时邈,你哭了?”
她往前走,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洒在地下,肠子也从伤口边缘流出来,流了一地,蒋周格突然停住,缓缓地、慢慢地低头,地下是她流出来的肠子和血。
蒋周格脸上的纯真不见了,她再次抬头时已经一脸狰狞,“我想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我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在凡间逗留的,我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