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人妖殊途’,今日你也是这么一句。我真的想不明白,是人是妖如此重要?他陪伴你的这段时日,你当真能因他是只鼠而忘得干净吗?就因他是只鼠,你便将他的情丢得干净,那倒不如说,你从未予他过真心,你喜欢的到底只是他的陪伴吧,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凡人都是可以的,对吧?”
红娘不需要他的回答,又继续自言自语,
“他还比你好点,至少我没为他丢过命。茶楼馆子里,台上说书先生信口而出便是虐恋情深,或为了赴京赶考的书生倾尽荷囊,或因男子变心而一丈白绫了结生命。何其可笑!说到底只是故事传闻罢了,问世间有几人能因情殉命,十根指头便数得过来。可他就是傻,我分明早告诫过他不要喜欢上人,我分明叮嘱过他的,怎么就不听呢......”
再说不下去,抑制不住流泪,喉头哽咽。那只傻老鼠,好不容易入了仙,还未列入仙班的,怎么可以......如若没用那道禁术,那剑伤其实不难治的,偏生用了那咒法。
“罢了,不说这些。这本是他自己的决定,我干预不了分毫。今夜前来,我只为两件事情。其一,你给我个承诺不会说出这些事情。其二,我本是想把白天发生的事和你说清楚,但如今看来似是没有必要了,日后不会再上贵府叨扰。劳烦丞相大人大量,听了小女子啰嗦这么一番。”
一抹嘲讽的笑挂在嘴边,
“罢了,既然丞相大人已经许诺不因此事多言,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此别过。”未如来时那般规规矩矩,化成狐形自窗跃离。
未持轴卷的手隐在袖中,紧紧攥着,甚至麻木地颤抖。合着的眼缓缓睁开,痛苦、迷茫、哀伤交织成网,将他的心亦栓得无缝插针。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那一个被鲜血浸染彻底的少年,一滴一滴,如绞索般醢他成泥。纵然不断告诉自己他是只老鼠,他不是凡人,但一颗心却无法像面上那般镇定安然。
“你说的话,句句在理,唯独只有一件事,你猜错了。”
“哪怕知晓他是只老鼠,我也没法丢了情。”
屋里早已没了红狐的身影,独余沈苓的话幽幽传开,无人回答。
“呦,昨夜不是已经说好再也不想见的吗?一向一言九鼎的丞相大人怎么倒先破了约定?”
他不知道墨云被带到了何处,但见当时带走他的是离元道长,便猜着兴许在青云观。果然,应门的便是那位红衣女子。
“墨云可是在这?”不愿理会她的嘲讽,眼睛不自觉地越过她往门里看。
红娘觉得好笑,一错身,又把沈苓的视线挡得结结实实。
“什么墨云,他是只鼠,认识你之前无名无姓,即使如此,他也过得很好。可你偏生给他安个名字,让他心里头多了挂念。”小老鼠不需要这些,无名无姓又如何,纵管世间有千万只鼠妖,她亦会将他记得牢固,根本不需要借助名讳这种形式上的束缚。
沈苓心头一震,垂下眼,继续自顾自地问道,
“他可在这?”
“在又如何?”
“我想见见他。”话说得轻微,却带着坚定。
是的,他想见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所以来了这里,所以冷傲的沈相愿意受一只狐妖的刁难,只因里头那个少年。昨日伤得那般重,可有好些?虽然是妖,但也是有承限的,万一......
复抿紧唇,他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红衣女子却没再讥讽他,示意他跟上,便在前引路往后院一间偏僻小屋而去。屋内屋外,陈设俱是简朴无华,入目便是一幅巨大太极,床榻上有谁躺着,旁边还坐着一位白发道长闭目入定。
听到有人进来,道长睁开眼睛,冷如冰凌的目光扫向他。
“我把他带进来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红娘指了指身后的灰袍男人,虽是问句,但话里无丝毫商量的意思。
离元道:“无妨。”便抬着拂尘出了房。
沈苓早没心思再听两人对话,一双眼紧紧看着床上的少年。沾满血污的衣裳被灰色道服取代,一头乌发铺散开来,正中的脸盘愈发显得苍白,毫无血色的唇干到发裂。还是往日熟悉的模样,可又很是陌生。不该是这样毫无生气的,一双流转水波的琉璃眼,双颊偶尔泛上的红晕,一抹朱色可爱的唇,那样才是他的墨云。眼前的少年脆弱到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他再也找不到他。
禁不住往床边靠近,贴着床榻缓缓蹲下身子,伸手想抚一抚他的脸,却颤抖着僵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去。
红娘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嗤笑一声,在他身后道:
“不愿意就别勉强自己,装作一副痴情郎的情态做给谁看!”
适时,离元端着药碗进来,舀了舀,将它递给沈苓。
“你且喂他喝完吧,我们在外屋候着,药喂完了你来找我们。”
离元嘱咐完他,带着不甘不愿的女子离开了。
沈苓将药碗放在小几上,靠坐在床外侧,将他扶起,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