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教朕把这句话说给太傅听。他一生工于算计,自然不肯在太傅已心有所属之时讲这话,如此未免落了下乘,也教太傅为难。是朕自己想着,这样的心意还是说出来的好,太傅若是为难,九泉之下见着阿爹,仍作不知便是。”
杨公赡终于开口,声音微弱道:“臣遵旨。”
其实他是知道的。
眼前仿佛又是永圣年间了。
“卿yin诗最妙,此间唯你我二人,卿yin一首《停云》罢,前头的都不要紧,卿只从末尾的‘翩翩飞鸟,息我庭柯’一句诵来。”
——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李玚不知他心念翻转,只笑于他到如今还守着君臣之分,心道或许李蒨便是慑于他这样的恪守礼仪,不敢唐突呢。
所以教李策得了去。
可他再不能知道了。
承徽二年三月初四,太傅杨公赡殁。
文武百官几有半数出自杨公赡门下,皆衣冠似雪以致意,唯有中书令谢洵独着紫衣。
或问其故,谢洵笑答:“免教太傅九泉之下不安耶。”
其人不解而去。
承徽二年三月初七,襄王李策率部将五人及诸兵士入京。
李策此来,跑死了三匹马,却连杨公赡最后一面也未见到。他着素往太傅府上去时,见到正厅中除了一口棺材,唯有一个素衣女子,不由一怔。
白玕第一眼见到李策,全然不想是这样的场景,却全不在乎了。她向李策微微一笑:“是襄王殿下罢。殿下迟了几日,见不得阿郎了——奴见着阿郎走时,并未很念着殿下,殿下不必挂心。”
杨公赡下葬那日,白玕触棺而亡。
古者诸侯入朝,有汤沐邑,刍禾百车,待以客礼。今时亦尊古礼,以官宅五所分配。三月十一日夜,上赐宴于曲江畔,召襄王李策、楚王李泱及朝中三品以上亲贵宴饮。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李策一行人到曲江时已是薄晚。
早有宫人备好酒宴,一个身着绛紫衣衫的宫人上前含笑向李策行了一礼道:“殿下远来辛苦,婢子为殿下引路。”
曲江畔有大雁塔,遥遥望去似有佛光。
李玚身侧只立着一个谢洵,风度殊异于众。谢洵见到李策及部众时主动上前,拱手笑道:“请襄王殿下、楚王殿下安。”
李策有些恍惚,却站得稳当,微微眯了眯眼睛,含笑回礼道:“中书令好。”
——这再不是从前的朝堂了。
太常引
男儿勋业古来难。
叹人世,几千般。
一梦觉邯郸。
好看得、浮生等闲。
红尘尽处,白云堆里,高卧对青山。
风味似陈抟。
休错比、当年谢安。
【卷三:悲风无绝(完)】
【叁拾壹】清光应更多
太平四年一岁方除,圣天子李玚下敕曰:都城胜赏之地,唯有曲江。昔昭宗卫公于此察中书令君之鹤翥,可堪后世。今轩馆空置,心实怅然,故给予诸司闲地,任其营造。
此敕下到府司后,很快便由专人Cao办妥当。等四月里再往曲江游逛时,已然可见莲红水碧侧兰径轩幽、桂白山青处松扉牗动。
这一年的进士科殿试由李玚钦点,状元正是宰相崔承祖的次子崔煦。崔煦今年已然二十又二,他加冠之后崔承祖为他取字景光。
崔承祖以门荫取仕,于文赋一道着实稀松平常。他原本为崔煦取名,是取“堂侄余庆,承煦绍宗”之意,不想崔煦竟有捷才且性子温平,因在楚王李泱身边读书,深为圣天子李玚所赏,实在是意外之想,遂将其字往景光之人煦若射上靠去。
放榜已毕,新科举子依旧例集宴曲江。傍晚苏椒来崔府寻崔煦,同他一起往曲江去。
苏椒是新科探花郎,祖籍在浙西,今已年逾不惑。他与崔煦科举时言谈甚欢,崔煦敬他品性高洁,二人遂结为忘年之交。
出门登车时崔煦颇有些腼然,向对面的苏椒致歉道:“某家中来客,一时实在不得脱身,倒教苏兄上门来寻。”
苏椒捻须笑道:“景光家里亲故繁多,不似某一介白身,某素所知,这又算得甚么。景光总是如此,今后可不必了。”
他说完见崔煦有些不解之色,笑意愈深,轻叹道:“景光宰相之子又文采风流,更要紧的是年少便为状元,满朝文武数来,便是司空谢子望也不得如此的。”
崔煦闻言,兀自垂眸一笑,落了车帘。
中书令谢子望今年过了四十,司空是在太平元年时晋的。到如今,他在那独秉国钧的位子上已然安稳妥帖地坐了十年。
十年前尚是承徽二年,太傅杨公赡因病殁。圣天子哀痛不已,亲选谥号文肃二字,追赠其为邶国公。此后朝堂安宁,再无二党相争之像,虽说河朔昭义等藩镇已渐成尾大不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