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主动凑过去打探,只之后大半天,始终关注着其他人的交谈,事关可汗状态,无关人等知晓得不多。只能保证的是,多罗确实受了伤,且一时半会很难出现在人前。这山坡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便是死了许多,剩下的那些也不是一个少数,在多罗坐下的情况下,很难在人群中找到他。狄霄扫了一遍,没有找到便作罢。他叫人拿出了两块干粮,分成巴掌大小的十二块,每人拿了一点,正好能藏在掌心里,遮掩着吃一点。明窈肩上还疼着,Jing神萎靡不振的,何况她本就不喜干粮口感,被狄霄哄了半天,也只吃了两小口,之后偏着头,怎么也不肯再吃了。狄霄拿她无法,只能纵着。半天过去,山下又恢复了平静,那场箭雨似警告似威慑,箭雨过后,再无其他声响。却不知齐齐比齐的援军出了什么意外,至今不见踪影,便是山坡底下的叛军也不见半分动乱,明显是不曾受过攻击的。又过两日,让人心颤的箭雨没再出现,底下的叛军也没有再发起任何进攻,然而一旦有人想下山,即刻就会被大片的木箭赶回来,或是死在半山腰,或是狼狈逃回来。坡顶的食物只有限那点儿,三四天过去,能供人吃的已经所剩无几,而除了食物之外,更让人忧心的当属水源。那几缸酒水都被用来处理伤口了,仅存的三两口烈酒不仅不能解渴,反而更叫人口干舌焦,便是祭台两侧盛满水的水缸也在几次箭雨中被人撞倒,扒拉半天碎瓷片,也找不出两口水来。没有食物还能饿着,这没有了水,可就成了生存的难题。之前众人还猜测,底下的叛奴可是怕了,才一直守在下面,除了头一天那次进攻,之后再没人往上冲。现在他们有了答案——哪里是怕了,分明是想将他们活活困死在山上。又或者被饥饿口渴逼得逼得不下山,成为那瓮中之鳖。就这样,众人已被围困四日之久。另一边,多罗被护卫团团围在最中央,前两日的箭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惊慌失措之下,他漏了流矢,被流矢一箭扎进眼睛里。那箭头直接刺进了他的眼球,若不是被他抓住了箭尾,恐他也会落得个被刺穿头颅,当场毙命的下场。虽然他侥幸抱住了性命,但伤及眼睛,于他仍是一大损伤。尤其是山上没有巫医,几日过去,他的伤口得不到处理,再拖延下去,恐这只眼睛是彻底要不得了。想到这里,多罗也愈发暴躁起来。是夜,山坡上漆黑一片,反倒是下面火光攒动,隐约还能听见欢庆胜利的鼓声。多罗一拳砸了手边的瓷碗,碗片扎进rou里,却比不上眼睛上的痛。这两天,多罗无时无刻不被眼睛上的刺穿伤折磨着,那痛楚仿佛能贯穿灵魂,折磨得他痛不欲生。又一日不见援军身影后,多罗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召来西塞:“将所有部族首领或可汗找来,本汗欲寻突围之法。”西塞领命,当即找了两个部下,于偌大山顶找寻近百人。等号令传到狄霄那里的时候,时间已经极晚了,明窈靠在他肩上昏昏欲睡,被呼唤声吓到,猛地弹了起来。狄霄悄无声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起身问:“何事?”“可汗有令,请狄首领商议突围之法。”“我知道了,这就过去。”得了狄霄回话,来者很快离开。狄霄回头,看明窈还濛濛的,嘴唇因为缺水又白又干,他唤了念桃和青杏来看护一二,临走前实在不放心,又叫醒了两个族人。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敢暂离。狄霄是有掐着点来的,等到了现场,不出意外又是最后几个,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多罗到底受了什么伤。看他缠在右眼上的纱布上渗出的血迹,狄霄了然。只听多罗说话再不复先前冷静,几日没有水喝,他的嗓子也干哑得不行:“今日召大家过来,是想问问诸位,本汗若要突围,诸位可有什么看法。”大概是看他受伤,不少人起了轻视之心:“可汗此话怎讲?不是说山下有无数援军,怎至今看不见影子?”多罗面色一暗:“山下局势,本汗也无从得知,本汗知道诸位心存怨念,然山上什么情况,想必大家也清楚。”“本汗自然耗得起,能等我族中勇士支援,但这山上无数人,各位首领就能眼睁睁看着族人被饿死渴死吗?”他这话可谓戳到了大家心窝子上。莫说看着族人被饿死渴死,再这样下去,就是他们也要坚持不下去了,众人面露急色。只听多罗继续道:“本汗能分出五十护卫,作为突围军,强行破了叛军的拦击,到山下打探情况。”“但这五十人显然不够,本汗便想问问诸位,可能派出人手。”除了强行突围的人手,当然还有更重要的:“此外,集结众多勇士后,可有谁愿做那指挥,带人冲下去?”被围在山坡上的诸多人里,数齐齐比齐的人最多。便是突围军全叫多罗来出,他也能当场征足人手,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当属那指挥者。以少胜多,这指挥者便尤为重要了。
刚才还说能出人的几个首领登时不言语了。“可有哪位首领自荐,又或者有推荐的勇士?”多罗又问了许多遍,然不管他如何说,始终不见有人应声。一遍又一遍,多罗不耐烦了,他沉下声音:“无人愿意的话,这指挥者也叫本汗来寻?或者索性叫本汗带人冲下去?”说到最后,他的话里明显添了怒气。众人继续缄默。就在多罗的耐性即将降到阈值——“我去。”最后方传出的声响吸引着人们一同回头。狄霄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然他身前熟人仍是为他让出一条路来,足以叫他穿过,走到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