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惊弦惊叹不已,而程如一明显感受到对方扶着自己的手正不住颤抖,而那张熟悉的脸孔此刻就在眼前,程如一再三确认,终于肯定自己没有看错。这唐门门主……太像,太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了。那个体弱多病却和蔼乐观的母亲,那个被夫家抛弃害死的母亲,那个只活在记忆中的母亲,生前无名无姓,死后无碑无陵的……弱小的、凄惨的女人。君子六艺里,程如一最先学会的便是画,学成所画的 弦动迎着对方既审视又惊喜的眼神,程如一兀自强撑镇定,神色镇定眼神不敢闪躲分毫,生怕漏了怯叫唐惊弦看出破绽来。他也顺势重新打量起眼前这名雄踞一方的霸主来……程如一记得,母亲虽病弱却长得端正漂亮,性子也开朗,尽管她终年缠绵病榻,脸上却也总是笑着的,眉宇间向来写满自信乐观。以至于程如一总觉得,她本该是翱翔于九天的鹰雁,该是个像林江月那般肆意洒脱的侠女。唐惊弦的眉眼与脸型属实跟和自己的母亲极为相像,但程如一却没太多时间沉溺于缅怀中。他这为了活命而临时乱编的瞎话,实在是漏洞百出。按照上官九的描述,以唐清歌的年纪,实在很难能有程如一这么一个大儿子,况且自己……不出程如一所料,震惊过后喜去忧来,唐惊弦这身经百战的江湖老手立时察觉了不对。他将玉佩握在掌中缓缓扣紧,语气质疑且施压道:“程大状元,你的名头在京都与巴蜀可都算不得小,竟也敢冒充我三弟的儿子么。”那确实。程如一心说,自己若是个寻常人,这谎话倒也好圆,谁让自己一无所有却偏生有点小名,还是坏名声呢……见程如一默然不语,唐惊弦脸色一沉转而又道:“这玉佩你究竟是从何得来?你若如实交代,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程如一虽未立即回应,却也不慌。他心知自己自然不能照实了说,更是不能认下“程如一”这个身份。“我不是程如一。”程如一心念一定,瞎话张开口就来:“我名唤作唐泓,母亲是前朝贵族上官家之后,门主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证,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让我去寻父母团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程如一此言一出,唐惊弦竟登时乱了阵脚。言语提及手足生死,他再顾不得言语真假,只一把抓住程如一手臂急迫忧心道:“你说清楚!什么团聚……你爹娘,不……我三弟他人呢?这玉佩的主人呢!”“死了。”程如一抬手甩开钳制后退两步道:“所以他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代他回家看看。”程如一面色悲戚,这倒不完全是装出来的。忆起昔日与上官九的对话,程如一也替英雄惋惜。而此行也的确是受上官九所托,代唐清歌回家看看。只是他率先爆出唐清歌的死讯,却是为了转移唐惊弦的注意,暂保自己的瞎话不被拆穿。“不可能,休要胡言乱语!我三弟正值盛年……他自幼便身体强健!武功高强!绝不可能!这绝不可能!”眼见唐惊弦反应异常激烈,程如一不疾不徐再添一把火候道:“我爹死的悲壮,我娘不多时也随他一并去了。这玉佩是我娘亲手交给我的,他说……我爹还有一母同胞的兄姐在巴蜀,因龃龉多年未归,如今人已去了,再有什么仇怨也都该了了。”“而真正的程如一,是我在京都游学时结交的朋友。恰巧他下狱身死前,也曾拜托我回巴蜀照料一下他的妹妹……也就是被你们一并掳来的那名姑娘。”唐惊弦的神色已经极为难看,面色苍白如纸,汗珠涔涔挂在额角,眼底血丝顿显,内心似有千万风暴,却只握紧了那玉佩说不出话来。程如一见状心说这可是趁热打铁的好时机,便又开口道:“我爹他……”“门主!”候在一旁的和堂主忽然惊呼一声!程如一话未出口,却听得砰然一声,唐惊弦竟是一时不支,猝然瘫倒在地!一直不敢言语的和堂主跟两名唐门弟子连忙将人扶起,程如一也被这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场面惊得乱了思路,而唐惊弦虽看起来十分痛苦,却还是指着程如一强撑道:“你……真的……三弟……不……我三弟……”
唐惊弦原本只觉此子相貌与当年离家出走的大姐相似,可当程如一自认是唐清歌子嗣之后,他又觉得这人也确实有与三弟相似之处。眼前的陌生青年,像是自家姐弟的缩影,仿佛只要再多看一眼他的脸,整个魂魄都要随之眩晕失重。唐惊弦试图平静下来,指掌紧扣身侧人手臂,正想借力起身,怎料此时门外却突如其来一声惊呼——“门主!少主被他们抓了!”天已破晓,这小小的平乐县城如往常般宁静,早起的人也不多,迎着熹微晨光,薄雾中隐隐可见人影穿梭。前几日还轰动全县的灭门案,如今只沦为人们口头谈资,再激不起半分浪花。众人各有Cao劳忙碌的方向,严况抱着一柄跟韩绍真随从那儿借来的铁剑,就这么半倚在客栈门前,望着天光照落薄雾渐散,稀疏人流缓缓映现眼前。“况儿。”韩绍真的声音从身后客栈传出,严况没回头,那双手却十分熟练的搭上了自己肩头。“韩凝跟林姑娘都去睡了,你熬了这么久怎得也不去休息会儿?是不是还惦记那程书生啊?他不会有事的……我瞧你身上好似还有伤,我随身带了医官,你去……”“不必。”严况习惯性打断韩绍真的关心,顺带侧走两步与人拉开距离。韩绍真摇摇头,无奈笑道:“我知道你这孩子在想什么。你啊,把大伯想得太不堪了……”见严况依旧神色冷漠,只是往旁侧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