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以劣币驱逐良币,流入市面,那么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将财富收拢回来。祝含之很轻地笑了一声。“你知不知道,私自铸币,与诽谤皇亲,皆是死罪?”周鸣玉看见祝含之这一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谁生谁死,还说不准呢。”周鸣玉这次去端王府,其实也是想确定原之琼的反应。她思忖道:“杨简才回来,又要奉命出京,而我瞧原之琼那副模样,恐怕是早就派人回了晋州对付杨简。娄县的矿必然出事了。”祝含之也就不与她多废话,开门见山道:“你想怎么做?”周鸣玉道:“我要去娄县。”当年旧案的卷宗都放在大理寺,而杨策身在大理寺,她若想要设法从杨家的眼皮子底下拿到卷宗,几乎毫无可能。但是端王那边,线索就多了。娄县的私矿是他们的纰漏,只要借机生事,必然会迫使他们动手。有了可乘之机,她才能知道,端王府究竟是为什么在谢家案后离开上京。私自铸币做一州之地的土皇帝固然舒服,可若能留在上京,又有封地支持,岂不富贵更甚?祝含之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架旁,拉开抽屉取了一块玉牌出来,交给了周鸣玉。周鸣玉接过来看了一眼:“这是去各地商铺查账时,自证身份的符牌?”祝含之点头,道:“太子殿下给我传信,说今上已命工部大臣外出巡查矿脉,第一个去的就是娄县,他要我时刻给他传信,看看端王府在那边都什么动静。”繁记在各地都有铺子,才支撑起了祝含之涵盖四方的情报网。如这次的事,即便太子不说,祝含之也是要去打听的。周鸣玉一听便懂,立刻笑起来,道:“我去帮祝当家盯着。”祝含之提醒她道:“不是让你去凑热闹的,那边的账你也得替我查了。明日起你每天来我这里点卯,何时看完了先前的记录,何时才准出发。”她是生意人,绝不放过每一个压榨人的机会。周鸣玉倒无所谓看账本,横竖在上苑也没少看,更别提回来以后,祝含之还时不时叫人给她送点记录来,叫她和其他掌柜出去办事。她点头,说“好”。祝含之瞧她明显有些迫不及待的神色,提醒她道:“晋州之东就是滨州,东境守军的统帅大营就在那里。你去了也别着急,免得狗急跳墙。”周鸣玉自然知道。以前的东境统帅是谢家的二房老爷谢添,因东境军常年抗击海寇有功,在当地颇负盛名,百姓之中甚至有谢家军的说法。杨家与谢家世代姻亲,家主杨宏的族弟杨寅从军,一直跟在谢添身边做副手,最后一路高升,做了东境军中的二把手。当年谢家蒙难,罪责无数,首当其冲的,便是谢添勾连海寇的卖国之罪。谢添在军中的亲信全部被杀,而最后统领东境军队的,居然是他先前的心腹杨寅。更可笑的是,谢添卖国的罪证,也是杨寅的儿子找到,命人暗中送给上京杨家的。端王一贯与杨家亲近,如今又是杨寅在邻州领兵。若说他与杨寅毫无牵连,恐怕也不可信。周鸣玉笑了笑,问道:“滨州的铺子,祝当家要查吗?”祝含之无奈地笑了,道:“我还以为原之琼是个疯子,倒没想到,你比她还要更疯些。”周鸣玉便笑问道:“那祝当家对此事上,有什么要帮我的吗?”“没有。”她非常果断地拒绝了。周鸣玉露出非常遗憾的神色。祝含之提醒她道:“我知道,从军之人讲求忠诚。但你要知道,当年谢家那些旧部之中,重要的将领早已杀尽,不重要的兵卒也早被打散重组。你想拿谢家以前的名号去东境军中做手脚,是行不通的。”周鸣玉问道:“若我没忍住惹了乱子,祝当家如何?”祝含之非常理所当然地道:“我会立刻告诉太子殿下,由他命人前去抢占头功,并声称我受你蒙骗,于此事全然不知。”周鸣玉挑挑眉,道:“那你还放心让我前去?”祝含之看向她,忽而换了正色道:“你是谢家教出来的女儿,不至于毫无头脑,愤而叛国。你若是如此做,才是彻底坐实了你家人的罪名。你不至于如此犯蠢罢?”周鸣玉垂下眼,微微一顿,轻轻嗤了一声。谢家倒是教过她忠君忠国。可国君又对谢家做了什么。她垂首饮完杯中茶水,抬眼看着昏暗的天色,起身与祝含之告辞。“之后若是祝当家有了郡主那边的消息,还请告知。”祝含之称好。她送周鸣玉到门口,目送她下楼,方才慢慢踱步回来,站到窗边,静静地垂眼看着周鸣玉的马车离开。窗口有鸟鸣啾啾,落在她的手边。
她取下信来看了一眼。--周鸣玉下楼的时候,绣文已经在车边,和小章说着话等着了。两个人上了车,车轮慢慢地滚动起来。周鸣玉打趣她道:“你刚才倒是跑得快。”绣文扁嘴,道:“我才没那么蠢呢,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不赶紧走,难道还一直傻坐着?”她顺手将旁边的竹编小篮子收到了脚下。周鸣玉看见了,好奇问道:“你还真去买东西了?买什么了?”绣文就将东西拿过来给周鸣玉看:“这不是要清明了吗?王姐姐她们要两小壶黄酒做烧鸡,说是忘买了,出门时叫我去买回来,好回头做了供上。”周鸣玉恍惚地看了一眼,顿了一下,方喃喃道:“真快。”那年春暮里,她在狭窄肮脏的囚车里被运出上京,连命都难保,哪里有空闲去祭拜家人。在外面的那些年,也只是简单地向着上京的方向磕三个头,再多烧些纸。也就是去年回来时,她得空与姚娘子告了假,白日里借马出了一趟城。乱葬岗在城郊,埋的人除了穷凶极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