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笑,同丹宁道:“姑娘对我没什么怠慢的,只是人之相处,向来奇妙。有的人适合在一起,有的人不适合。我想我们相处时,姑娘与我应当都不觉得舒服,既然如此,何必强求呢?”丹宁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侍女,由来对人不卑不亢,此刻望着周鸣玉,眼神里依旧没有什么退避。只是那目光里,分外复杂。周鸣玉态度并不是针对,丹宁也并非狭隘之人,没有多想其它,只是思忖了片刻,最后开口。“周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知如何面对姑娘。若姑娘不愿,我以后会避免再见姑娘。”她坦坦荡荡,并不否认。两人如此说开,反倒轻松了许多,先前相处之时那一点微妙的不适,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尽数驱散。周鸣玉知道丹宁说话,不会藏着掖着拐弯,但这句“不知如何面对”,还是听着奇怪。只是既然如今自己的身份与她相处并不和睦,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又何必再聊。她笑一笑,不再多言。--杨简与龚大夫说完话,一道从房间中出来。周鸣玉这些年多的是应付人的差事,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抬眼一看便知龚大夫面对她时表情淡了许多。但龚大夫到底活了这么大的岁数,基本待人作戏的本事还是有的。他将新的药膏和药包一起包好给周鸣玉,仍同从前一般,仔细叮嘱了她一番。“按这样下去,姑娘的脚伤应当没问题了。至于身体的亏虚,且慢慢来,莫要着急。”周鸣玉只作未察觉房内他们的相谈,盈盈笑道:“多谢龚大夫。”她将自己手边一个小包袱拿起来,递给龚大夫,道:“多谢龚大夫帮我看伤。里面是两件外袍,袖口都收过,留了袖袋,您平日分拣药草方便。您不嫌弃就收下罢。”杨简瞥了一眼。那包裹,早在周鸣玉上马车的时候,他就问了一句是做什么用的。彼时周鸣玉不肯多说,不想是用在这里的。龚大夫心里是不想收的。但是杨简在旁边开口道:“鸣玉的手艺好,龚大夫且收着罢。”龚大夫回头白了杨简一眼。周鸣玉心里清清楚楚,只怕是龚大夫知道自己不怀好意,偏心要护着杨简,所以不肯收。但她故意只当龚大夫清廉,扭曲了这意思,口中道:“这衣服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鸣玉心意,龚大夫收下罢。”龚大夫颇无奈,只得收下,道:“姑娘每次来都给诊金,便莫要再送这些了。再如此,我只能将诊金退还了。”周鸣玉便笑,道:“记住了,下次不送了。”几人向龚大夫告辞,杨简牵着周鸣玉的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药包,低头同她说话,脚下还迁就着她的速度。龚大夫眼里看着,心里止不住地叹气。待上了马车,杨简方道:“龚大夫给你看了两回伤,你就记得给他做那么多件衣服。我问你要条帕子,怎么要这么久?”周鸣玉翻他一眼,道:“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一条帕子,催着我翻来覆去地要。再如此我就不做了。”“做,”杨简懒洋洋地靠着马车,笑着瞧她道,“怎么不做?我等着呢。”他笑意十分温暖自如,周鸣玉瞧着,半分都没方才那房间里的晦暗模样。他在佯装无事。周鸣玉想也知道龚大夫会提醒他什么,无非就是说他和她走得这样近,早晚要引火烧身。可她手段拙劣,要怪,只能怪他是愿者上钩。她勾着唇和他说些打情骂俏的废话,句句都留在表面上,全都没走心。马车走了一会儿,周鸣玉听见外头声音不对,掀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回头问道:“不回去吗?出城做什么?”杨简这才问道:“你今日忙吗?”周鸣玉道:“忙得很,多的是达官显贵的夫人,来找我定制绣活和衣裳呢。”杨简轻松道:“那正好,今日带你偷偷闲。城郊拂云观里给你备了佳肴,带你去尝鲜。”周鸣玉听见拂云观,大抵明白杨简是要带她去见谁了。但她此刻也只能装着不知道:“那道观里能有什么佳肴,你诳我罢?”杨简但笑:“你去了就知道了。”马车一路过去,逐渐少了人声嘈杂。周鸣玉将马车窗帘掀起来,一路看着高木碧草,路上倒也不算无聊。待快到时,坐在外面的丹宁敲了敲马车,开口唤杨简。“公子,观前有清河郡主车架。”周鸣玉听到原之琼来了这里,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
端王府还在丧期,原之琼先前来找她那一回,都是黑衣夜行避人耳目。怎么如今倒敢光明正大地出城来拂云观了。杨简直接道:“转去侧门。”外面丹宁应声,马车远远地改了道。周鸣玉不知道杨简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但她心里的确不想见里面那个人,于是干脆道:“拂云观就那么大,即便从侧门进,也未必遇不见她。要不今日就回去罢?”杨简没听她的,只道:“遇不见。”显而易见的是,杨简已经多番来此,马车绕道也走得轻车熟路。这道侧门平日里一直上锁不开,掩在葱茏葳蕤的草木之中,鲜有人至。而杨简的马车停在这里时,那扇门居然神奇地被人打开了。许是因为到了观前,杨简没有对她过分亲密,只让车夫摆了脚凳,伸出手腕让周鸣玉扶了一把。并肩行去的时候,也并没有牵住她的手。门内走出来的,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只有六七岁的小童。小童像模像样地盘着头发,穿一身朴素的素色道袍,十分有礼地和杨简行了个礼。“杨善人好。”杨简笑着对他低首回礼:“照闻小道长好。”这叫照闻的小童生得十分可爱,一张小脸白净粉嫩,还带着些胖乎乎的婴儿肥,看得周鸣玉心里都生出几分喜爱,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