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鸣玉不知道他还想干什么,又道:“你还不把船扶回去,等会儿真倒了!”“没大没小。”杨简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斥她道:“我上次就想说你了,谁给你的胆子,直呼我的大名?在心里这么骂我几次了?”周鸣玉没回答他这句话,只是看着他,面色紧绷。她咬着牙沉声道:“杨简,你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杨简记得她是不怕水的。但她此刻的脸色真的不好看。他听到她的话,只微顿了一刻,立刻便抬起脚,直起身使力向反方向一压,将船桨捞过来推了一把,迅速将船体扶正了。船还未稳下来,杨简立刻把船桨丢到一边,过去扶她:“你……”下一刻,周鸣玉起身,冲着他扑了过去。周鸣玉睚眦必报,非要让他也试试这个滋味。她看准了他的位置,快狠准地推向他的肩头,想借船起之势,借机将他推倒。最好自己也能把船压过去,也让他遭回罪。她都看清楚了,那边也有芦苇,横竖船倒不下去、她进不了水,没什么可怕的。但杨简的武艺勤习了这么多年,几次出生入死,早就超出周鸣玉的预估了。他反应奇快,在她扑过来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发间的鲜花香气刹那间扑面而来,整个人宛如春日柔软一树花枝般窈窕吹落,正落进他的怀抱。杨简的上身半分不曾对她设防,坦荡地伸手,将她整个揽在怀中。她身形有些削薄纤瘦,可他那一瞬,却恍然有些圆满的舒畅。但他仍没忘记要护着她。杨简脚下稳稳抵着船舱,十分自如地顺势坐了下来。他右手紧紧固定着周鸣玉的腰,而左手则顺着她身侧滑到她膝盖,向上提了一把,非常体贴地护住了她的脚踝。也正因如此,周鸣玉直接坐上了杨简的腿面。周鸣玉没报成仇,反倒白送到他手里,整张脸因为这样亲密的姿势,一下子烧起来。这是杨简!这可是杨简!她背后和腿弯温热的触感,让她整个人如雷击般轻轻地颤栗起来。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报复这么一下。周鸣玉气急败坏地拍他肩膀:“放开!”杨简本就没打算对她怎样,如今情形也不过是意外。他将她这样抱进怀里落定的此刻,自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阿惜长大了。那个被他自小抱在臂弯里的谢家妹妹,如今已长成这样亭亭的女子。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个完整的拥抱。如果八年前没有那桩祸事,他们早该成为恩爱的夫妻。这拥抱还是迟了。杨简没打算对她如何,不过是意外才导致了如今的境地。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孟浪和荒唐了。可是安静下来,他又有些不舍得松手了。杨简故意笑她道:“不是你自己过来的吗?周鸣玉,现在算是你得逞了吗?”周鸣玉的手抵在他的肩上,气恼道:“不是大人故意的吗!”杨简点头,干脆承认道:“是故意的。审犯人哪有不故意的?”周鸣玉道:“谁是你的犯人?”杨简问道:“那你还不招吗?原之琼让你这么干的?”周鸣玉只想赶紧让杨简放开她,于是道:“她想杀我,我还听她的,我哪有那么蠢?”杨简点点头,道:“没白念叨你那么多回,算你这回听话。”周鸣玉以为他还要继续问,谁知他只用一条腿撑住了她,另一条腿向后撤了撤。而后他抱着她的腰,使力向前,顺势单膝跪下,提起她将她送回原位坐好。他动作可以称得上是相当温柔。周鸣玉忽然想起小的时候,自己还没有开始练武,没什么耐力,玩久了就会累。那时候的杨简就是这样,把她抱在怀里,或者背在背上,每次送到家放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不注意碰到了她。
那时候,常有长辈笑话他说,在家的时候也不见八郎这样抱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倒是出来了,才有个好兄长的样子。她那时候,因为这样,有一段时间,很不受杨家弟弟妹妹们的欢迎。但杨简私下里教训过他们,平日里,他们再不乐意,还是得恭恭敬敬地和她打招呼。她知道,除了家人以外,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杨简对谢惜更好的男子了。他直到如今都对她这样好。可他怎么就姓杨呢?杨简扶着周鸣玉坐稳,抽手退了回去。周鸣玉想自己一定是糊涂了,才会这样鲁莽地抓住他的手腕。他没有穿武官的官服,而是一身宽袍大袖的常服,袖口的刺绣用了特别的流金线,摸起来有微微的硌手,这是繁记的东西,兴许又是她做的……她怎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还能想到是流金线!周鸣玉的手指一寸寸收紧了。杨简被她拉住,没有继续后退,就保持着这样单膝跪地的姿势,面对面地望向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周鸣玉看着他深寂的眼睛,再问一遍:“大人喜欢我吗?”杨简安静地凝在原地,顿了顿,方问她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这里没有旁人,你一个姑娘家,腿脚不便,而我是一个会武的男子。让你这样做的那个人不怀好意,你这样谨慎,难道想不到吗?”他其实是在撤退了。他胆怯地不敢面对她的追问,只能假作虚张声势的强大,来掩饰自己的畏惧和颤抖。而周鸣玉反问道:“谁会让我这样冒险呢?”她这样谁都不肯信任的人,谁会让她这样冒险呢?杨简扯一扯僵硬的唇角,道:“你觉得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我们才见过多久,你就觉得我是个好人?”他的声名一片狼藉。他的罪名罄竹难书。若真有地府审判罪恶,恐怕他再无来生,恐怕他再见不得她。周鸣玉摇头,道:“你对我没多好,你也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杨简的眼睛里微微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