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圣上要参与陪审, 为了不冲突圣驾,审问地点就安排在了御前, 南书房。
龙涎香的味道从紫铜鎏金四兽熏炉里袅袅逸出。
齐丰被押进来时,看着这富丽的摆设, 四周的重臣, 心里不断下沉, 他的头被押解的侍卫颠了一下, 错眼就看见上首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圣上坐在位置上, 齐丰没想到,应该说, 他想过的, 他想着除了殿试能见了圣颜, 等下次, 若他将新风县做出功绩以后, 他也能踏进这京里,看见这龙颜, 只是没想到,是这般进来的。
景元帝看见齐丰皱了下眉, 还是汪全胜在他身边做惯了, 一眼就瞧见了他的不自在, 轻声在景元帝耳边道:“这齐大人今早才到京城, 怕是一路风餐露宿过来的,没来得及洗浴, 要不先让宫人们带下去整理下仪表。”
说话间,汪全胜扣在手心的指印凸显,他虽知道希望渺茫,但仍是想着努力一把。
果然,景元帝摆手道:“就这样吧,齐丰,朕问你,你好好一个当官的,做甚么就背着人逃了。”
“我……”齐丰的声音抖抖索索,四周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高官此刻都站在一旁看着他,还有那圣上旁边的汪公公,射在他身上的眼神似箭一般,他仿佛就是这里待宰的那头羔羊,恍惚间,他看到李元朗定在他身上的目光,无波无澜,但却给了他一丝力量,是了,他说他会保他的。
齐丰深吸一口气,磕头哭诉道:“请圣上明察,实在是罪臣无法继续苟活下去了。”
这人壮了胆,话一旦出口,剩下的就像是破闸的水流倾泄而出。
汪全胜闭目,耳里塞着齐丰对郑汪垚无休无止的控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龙涎香盈满这间屋子又慢慢淡去。
齐丰终于咽了咽口水艰难道:“罪臣所诉句句属实,罪臣和郑汪垚的每笔交易都做了记录,罪臣之死理所应当,就是怕有朝一日,郑汪垚这等无德义无品性之人在世上逍遥,罪臣实不想圣上被郑汪垚这等卑劣小人欺瞒啊!”
话落,齐丰重重磕了一个头,再抬首,额角已是一片乌紫。
李元朗冷笑,岑青茗说得倒也没错,这做官的一个两个其他的不重要,戏倒是演得比谁都好。
“如此说来,那李元朗奏上来的事都句句属实了。”景元帝声音沉沉:“那些账本呢,在哪?”
齐丰恳切道:“来的路上已全部交由给刑部了。”
李元朗趁势站了出来,将怀里的账本递了出去。
这人是李元朗抓回来的,事也全是由刑部办的,梁奇正眼眸深沉,一直盯着李元朗递给太监账本的背影,等他回转过身,梁奇正的视线也没移开,李元朗对此只是回了一个含蓄有礼的微笑。
这竖子,竟然怎么都除不了他!
景元帝翻开这手上的账本,显然是时日已久,也是藏得颇深,纸张都泛了黄,封面上面都带着泥和血,怕是拿命保下来的,这一看时间居然是从十九年前就开始了,也就是说,郑汪垚几乎一坐上丰荣县令没多久就已经在勾搭同僚,敲脂吸髓了。
景元帝随手一翻都是一页百姓的血泪苦难,寥寥几页就已经让他控制不住力道,手上青筋爆起,做官之人,谁人能保证彻底清白,若真要让他们两袖清风,这朝廷怕是都得翻了,可郑汪垚和齐丰他们竟然干了如此多的伤天害理之事,如果最初还有所收敛,但到后来尝到了甜头,看无人管控,倒是越来越贪婪了!
景元帝闭了眼,将这账本狠狠砸在桌上。
南书房里,这些在朝堂平时威风八面的高官此刻都跪在了地上。
齐丰哪见过这个场面,整个身体都被那巨响吓得弹了一下,随后又慢慢缩了起来。
不是说,圣上权利一直受制于梁国舅和何太傅吗,怎么……齐丰整个头都埋在臂弯处不敢露面,心里一时七上八下。
景元帝冷冷看着下面这群对他面上谦卑实则轻视的权臣,幽幽道:“朕实在是没想到,朕以为也只有你们这群高官才敢对着朕阳奉Yin违,哪知道,这千里之外还有这等奇观,天高皇帝远,你们怕是把这话都刻在脑子里了,你们就凭着这句话这样欺着朕啊。”
这哪里还在说齐丰之事,话都点在自己头上了。
又是一片齐声的“臣不敢。”
南书房内此刻一片沉静,地上跪了一片太监侍女,以及那群在别人面前高高在上的大臣,即使内里再怎么样,但是在面上,他们仍是在皇权之下的附属罢了。
景元帝捏了捏眉心,心中冷笑不止,也只有这个时候,这群人才能这么齐心。
李元朗低着脑袋往后瞧了一眼瑟缩成一团的齐丰,这个人,看来完全忘了他昨天说过的话,也是,看来他只有收钱的时候才有胆。
“圣上。”在这一片静谧声中,李元朗突然发声道:“齐大人怕是有话还没有说完。”
齐丰惶惶然抬起头,就看见李元朗侧望过来的眸子,齐丰心里一突,抖了几下才把话说圆乎,“是,郑汪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