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柜台後,双手捧起短匕,翻过面来,握柄末端的「无生」二字映入眸底。
一楼柜台案上便摆着秦时夜亟yu取回的东西。
但他们之间暂时是免不了触碰的,毕竟秦时夜上上药还可以,却没法俐落地替自己包紮。
她在想,明明只是个形制普通、颜se黯淡,哪哪都不起眼的小东西,可不知为何,只要它一出现在视野中,她的注意力便会不自觉地分到它上头。
他咬牙,「在下能跟姑娘保证,绝不动你和镇上的人一根头发。」
祝芊然刚行至二楼楼梯口,分明隔着好一段距离,视线却自然而然地被那柄匕首x1引过去。
他有一瞬的晃神。
江湖正道门派成百上千,各有专jg,尤以武学发展最为兴盛,分支也最多。然而,江湖风气不仅重仁义,素来亦重「正大光明」四字,正道人物以正统宗派出身、行事光明磊落自诩,摒弃所谓小人作风,不屑旁门左道。此种概念延伸到了兵器上,匕首、暗器这类jg於暗袭的武器便为人所鄙,非但没有专研这类武器的正道宗门,只要自称正道人士,也几乎不可能使用匕首对敌,甚至根本就不会拥有这种「不入流」的兵器。
作为一名江湖客,秦时夜身
郑小六对江湖知之甚少,发现这匕首并转交给她时,没察觉有什麽不对,但她当时一见到这种武器,心里便知,那位重伤的公子,约莫不是什麽寻常的江湖人士。
莫说动用内力,他现在连起身下床都费劲,完全没有反抗她的能力——这是他们俩心照不宣的事实。
祝芊然复起身,弯腰朝他一礼,「小nv子这麽做也是为了自保,请公子谅解。在公子离去之际,所有东西必将完璧归赵,一件不差地送还到公子手上。」
不知怎麽地,她有点儿想笑,连忙抿抿嘴角压住那阵笑意,在他冷淡的目光下若无其事地把上身衣衫递给他,让他好好休息,旋即便转身出去了。
她心中有郁气,这话便说得过於直白了些,秦时夜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紧抿着的唇松了点儿,点头道:「在下明白。」
祝芊然注意到他不自然的举动,歪了歪头。
後来祝芊然还是没给他上成药,因爲秦时夜不由分说地拒绝了,坚称他手没伤到,可以自己来。
他面上依旧没什麽表情,可祝芊然看他梗着的脖子和攥出青筋的手,就是觉得他闷了一肚子的火气和不甘,想撒也没处撒,憋屈得很。
话音方落,却见秦时夜变了脸se,语气一沉:「不可!」
向光时,她的瞳仁是一种温和幽邃的靛蓝se,像是他许久以前曾见过一次的,午夜时分的大海。
「所以,秦公子,」祝芊然缓道:「还请宽恕小nv子不得已的冒犯之举,爲了确保自身乃至整个烟雨镇居民的平安,在你伤癒离开烟雨镇之前,那些随身的武器,便由小nv子代为收着吧。」
瞧他吃瘪,祝芊然绷紧的神经松了,心里那团郁气也散了,双手往腰间一叉,笑逐颜开。
祝芊然赶紧抓住他的手腕,「等等,错了,不能先涂这个。」
她的语调平和从容,态度却是没有商量余地的坚定。
移步下楼的同时,她也并未从短匕上挪开眼。
祝芊然不爲所动,「烟雨镇的人都是普通百姓,习过武的只有我,但我的武功最多也只够勉强防身而已,即使公子如今伤重,若有武器在身,覆灭烟雨镇兴许也不用半个时辰。自古人心难测,江湖上又充斥三教九流,我既救你,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防范任何不利於我们的情况发生。」
祝芊然细致地为他包紮好伤处,在收手的时候瞄了他一眼,只见那张混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平凡面庞上,神se是显而易见的僵y。
肌肤相触的瞬间,秦时夜猛地一滞,下一刻就将手ch0u了出来。
她边指示他上药的顺序边想,他是不是很抗拒他人的触碰?是对肢t接触感到厌恶吗?
「那便这麽说定了。现在,秦公子,让我来替你上药吧。」
她担心他动作过大又拉扯到伤口,结果他看她犹豫,连应有的礼节也不顾了,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瓶瓶罐罐,随便拔开一个瓷瓶的木塞,探指挖了团膏药就要往身上抹。
秦时夜sisi瞪着她,目光慢慢流露出一丝狠戾,不多,但锐利又直接,像一根扯紧了的细钢丝抵在喉管,若不主动退一步示弱,就会在下一个呼x1间被g脆地割断颈子。
最终,秦时夜无声冷笑了下,率先别开了眼。
祝芊然毫无退意,居高临下、不避不闪地与他眼神交锋,压根不惧他释放出来的威压。
祝芊然看着,若有所思。
「秦公子,我只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无意涉入江湖中事,我对你的身分和你这个人并无分毫兴趣,帮你也不为什麽,纯粹是做不到见si不救。说实话,萍水相逢,我并不信任你。我不希望自己一时的善念善举,最终招来一只会反扑於我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