轵城是座富冠海内的繁荣名都,经济发达、物产丰饶,使得这一带的人家往往穿戴奢华。在过去本是周王畿的领土范围,距离洛yan也不过六十里远,骑马半天即可到达。正因河洛一带为天下交通枢纽,轵城自然也被纳入这核心的商业聚散地,从五湖四海而来的商人络绎不绝,亦有不少士大夫之族路过此地。由於为天下名都,人民生活普遍富裕,又是坐落在周天子王畿之下,轵城庶民往往也能不经意地沾染到士大夫阶级乃至於卿相的文采,使得该城不只富商云集、器物jg良,文采上甚至也略有风气,其中後来流芳百世的《诗经》里,〈王风〉的部分有好几篇都是出自轵城的某些文人之手,可惜还有更多诗篇没有被後世纪录呢!否则,轵城的文风恐怕也不输给洛yan士族。
轵城北倚太行、王屋之山,南边为h河流过,西通秦晋,东往齐鲁,又属於周王畿的范围,吃尽地利之便。但到了三家分晋之後,局势出现了重大变化。
韩氏嫡长子韩虔在父亲韩启章si後成为宗族族长,并在上位第六年受周天子册封为侯,後世称之为韩景侯。韩景侯六年,韩国除了与赵、魏两国共同瓜分晋国国土之外,也早已肖想轵城许久,利用势力正在壮大之时攻占了轵城,从此轵城的百姓便从周王畿转而变由韩国统治。而周朝的礼制也正是从摇摇yu坠的春秋进入到彻底礼坏乐崩的战国,周天子不再有任何对各国诸侯牵制的权力,甚至在三十年多後自动分裂成东周国与西周国两个小国,身分上也不再承认自己是天子,而是自降为诸侯,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当然更不可能为了保全轵城而向韩国发兵了。
自武王伐纣以来,轵城的百姓从来都只受周天子管辖,即便历经了犬戎入侵後的周室东迁,也依然在周天子的脚下。七百年来从来没有尝过被其他势力统治的味道,这一次三家分晋,除了害轵城的商人在北面和东面的生意受到影响外,更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也落入了三晋势力的手中。本以为王畿以外的混战永远和自己无关,只要天子皇室尚在,王畿内永远可以保持和平。但到了天子册封三家为侯後,这件完全违反礼法的事震惊了全天下,更使轵城的百姓不可置信,韩赵魏三家掏空晋国已非新闻,王畿需要仰赖其他诸侯供养也早已持续百年,但天子册封这三家叛贼而废晋室却是闻所未闻的大事,这不但表示天子也默许这种以下犯上的政治斗争,更代表天子的政治实力几乎荡然无存,再也没有任何约束天下的实力了。
轵城的民众在韩国的兵马杀来时根本束手无策,即便请人快马加鞭向天子禀告也毫无作用,在一些零星的抵抗被韩军铲平後,轵城人民便知道大势已定,不可能再挽回了。而随着战争带来的破坏以及韩景侯定都yan翟,轵城也开始迈向没落,前後不到一年,许多轵城民众开始出他国,另寻一片新天地。
在这片移民的人cha0当中,许多人拉着牛车将家当载上,有的人往东,预计到到齐国海滨去,有的人往南,预计往楚国的云乡大泽,少数人则西去,打算到秦国的关中平原去另谋高就。
就是没有人会傻到要往北方去。
这一天,一名男子骑着一匹马,非常紧急的冲出城门,一路向东去了。背後全是充满愤怒的杀声与捉声,可这男子骑的是匹骏马,从某一位士大夫的马厩当中偷来的,背後那些追杀的骑士追出五里後便再也看不到这名男子的踪影了,他们只好愤恨地朝地上吐一抹口水,眼巴巴的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上面竟是一个人影也没有。
男子下了马,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他不久前杀了人。
他回头看了看轵城的方向,在一脸坦然当中又带了点不舍。
「看来是永远都不能再回来这里了吧……。」
太yan开始往西边移动,男子背後的东方正逐渐灰暗下去,他再度骑上马,一路往东方奔驰,除了将轵城与夕yan抛诸脑後外,过去二十年的回忆也在这一刻全被他留在这了。
这一年轵城不只被韩国并吞,这名男子也在二十岁这一年为了寻仇杀了三个人,从此亡命他国。
马蹄声达达,天空已经越来愈黑了,他得找个村庄借住一宿,但在这之前,他更需要将身上的血w处理乾净。
在轵城城东有一间店铺,这间店铺的烟囱几乎无时无刻都冒着青烟,没有几个人真的看到烟囱不冒烟的时刻,那大概都是换木炭的时候才可能看得到,而一般来说,换木炭的时间点大约都在凌晨,公j都还没叫时候。
这是一间打铁舖,专为人铸剑。店主人姓聂,从会走路时就学会当父亲的助手了。这是门祖传手艺,据他的祖父说,炼铁技术是传自越国铸剑大师欧冶子一脉,聂老板的六世祖还是当年g将莫邪的同门师兄弟。当然,这都是祖辈口传下来的传说,然而之所以聂家人都对此十分相信以外,轵城一代的人家也基本相信这套说法。因为,聂家的铸剑技术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有许多王畿一带的贵族卿相和士大夫之辈,身上所配戴的佩剑,都是出自聂家铁舖之手,聂家老板也不只是为士大夫们打造佩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