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帮你。我会确认他们的情况,确保他们安全无虞,让你安心离开。」冯易廷双手交握、撑在膝上,斩钉截铁的神情相当真挚。
态度要诚恳——师父说。这些鬼魂所谈论的,是他们生而为人在世上所重视的最後一件事,若是他们认为来者敷衍了事,大可关门送客,最後灵异现象没完没了。尽管不以为然,冯易廷至今仍奉行着师父所谓的「对待鬼魂要像对待盘子上的最後一块蛋糕」,既然鬼魂吃这套,做做表面功夫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麽难事。
他按开玄关的灯,视线往下落向声音的来处:一只娇小玲珑、有双橄榄绿眼眸的黑白猫。
鬼魂睁开眼,空洞的眼窝凝视着他,涌出了更多的血和泪。她无声地点点头。
哦,阿廷啊,怎麽啦?没等多久,电话另一端响起一道略显苍老但矍铄的男x嗓音,含糊地混在嘈杂的背景音里。
这样啊,顺利就好。小方还在工作,大概要後天才回来,你找他侄nv也行,她都待在会所喂!那边的,不要拆了人家的手!那就先这样、我挂电话了啊!电话那头突然又喧嚣起来,对方急匆匆交代完便挂了电话,冯易廷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感觉自己头上挂满了黑线。
鬼魂闭着的眼眶溢出血滴:「我不恨他,但是我放不下我的孩子。」
出外靠朋友这句金玉良言,是冯易廷这一行众所皆知的铁律,否则诸如「寻找凶杀案被害人遗孤」这种说出口可能会遭人怀疑图谋不轨的要求,一般人没有门路是行不通的。
特地煮了一桌他喜欢的菜,打电话想叫他早点回来,但是他不接电话,又喝酒喝到半夜才回家,我当下就生气了。」
「可是,你为什麽要帮我呢?」听见冯易廷所言,鬼魂停下ch0u咽,神情中透出一丝疑惑。
愈来愈多的血和泪爬满了鬼魂苍白的脸颊,她默默ch0u动双肩,哭声不b起初的撕心裂肺,却更加悲凄。
「现在想想,我不该对他生气的,要是没有说那些话」鬼魂轻轻摇头,闭上眼睛。「我只怕他伤了孩子,把他锁在厨房里之後就上楼去了孩子们的房间,没想到他拿了刀子。」
你去见这次的工作夥伴啦?怎麽情还对方的声音被背景的杂音给掩盖过去,冯易廷仔细聆听,却依然什麽也听不分明:「你在哪?好吵。」
「通灵者」这个圈子说大不大,毕竟能靠通灵能力吃饭的人可说是千里挑一。小圈子的好处,在於发生同业相争的案例用一只手便能数得出来,并且业内资源共享。与鬼魂打交道对通灵者来说具有一定程度的危险x,在灵异现象层出不穷、通灵者人数却供不应求的情况下,他们发展出形似工会的系统,对内提供支援,对外则联系各种管道以获得资源。
至此,冯易廷能够断定面前的鬼魂在事发六年後依然不愿离开的原因了。
蓝墨兀自在他肩头调转了方向,蹭得他脖子发痒。他拍拍小猫的头,回答:「方先生回来了吗?有点事需要他帮忙。」
准备拨号的手指一顿,冯易廷古井无澜的眼对上那抹闲适的橄榄绿,最终无语地决定先将厨房的灾难抛到脑後。随手挑起毛绒的小动物挂上肩头,他推开yan台的门,终於将电话拨了出去。
「午安,墨墨。」冯易廷继续翻找手机,实则名为蓝墨的黑白猫轻盈跃上墙边的置物架、舒适地俯卧下来,望着自家主人的大眼里蕴着无b的从容:「你出门没有准备我的食物,所以我抓破了饲料袋,去收拾吧。」
「三号」是早期的四个乱葬岗之一,一如人多的地方容易起争执,乱葬岗内也常有鬼魂争夺地盘之类的事情发生。
想到刚才冲撞耳膜的是一群鬼魂争吵的声音,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没什麽危险,就是普通的地缚灵。她放不下小孩,才留到现在。」
与警方的合作是一门大生意。案件多了,总会遇上科学无法解释、或者一般人难以摆平的状况。冯易廷认识的两名通灵者就时常被警方的特殊部门请去协助办案,也因此警方通常会给他们行个方便,配合他们解决灵异事件的需求。
蓝墨在他肩上打呼噜,柔韧的尾巴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脸颊:「北边才派人去整顿过没多久呢,那
──自然不是为了你。没有说出这样失礼的话,冯易廷展开一抹无懈可击的职业微笑,回答:「这是我的职责。」
对方没有回答,他耐心地等了一会,通话中的杂音逐渐转小後,他师父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在三号啦,他们又在抢地盘了。你那边怎麽样?没遇上危险吧?
「你想知道你的孩子过得怎麽样,却不能离开这里,是吗?」鬼魂对一个地方的执念太深,便受限於此,无法脱离。这间房子是她si去的地方、她一生坚守的家,不出意外,冯易廷想,她会永远困在这里。
冯易廷回到位在老城区的小公寓,决定先打通电话给他师父交代自己的工作进度,顺便要师父通知联络警方的负责人。还未拿出手机,昏暗的房里便先传出一道属於男x的浑厚嗓音:「你闻起来有gu怨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