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麻烦了。」他往後退了一步,好像笑了一下。
我看到他了吗?
我抬眼的时候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人,靠着墙。
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总是习惯自上台到谢幕之前的每一个机会,往台下寻找着什麽,虽然我知道自己很可能认不得他,他也没理由在。我也深知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愚不可及,却还是忍不住。
师傅总笑呵呵的说,他和我有缘分,年纪大了,凶不起新来的小朋友,以後店面让我顶着做得了。
难怪看着眼熟。
不知道为什麽,我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他了。
「椿葭今天唱吗?」在後台的时候,我听见有人拦在我路上低声交谈。
「我们小戏班子缺了个位,想问你有没有意愿进来,以後唱花旦的角儿。我刚刚看你跳的姿态就觉得你特别合适,一gu子灵气。我这里平常包吃的住的,就是训练起来累了一点。」他的声音缓和了下来,连脸上的皱纹好似都平添了一点温和。
一袭藏青se的衣衫,披着狐裘。
「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我吊着嗓子唱,满席的观众和楼上包间的客人都探出来看。
我又想起柊澜跳祭舞的样子,从台上看下来的样子,或者是说我从台下往上看着他的样子。
「你同意我的提议的话,以後就管我叫师傅了。」他笑着回答。
「那你找我说话g嘛呢?」我皱着眉埋怨,他前面还一副不知道我哪家小孩儿似的:「大不了我以後不去得了。」
「唱呢,唱得可好了,游园惊梦的段子吧可jg彩了。」我随口答道,赶紧错身而过:「让让,我忙着呀客官。」
我还没更衣上妆,手上抱着一大捧道具,穿着很普通的红se常服,头发也束得很随便,乍一看没人认得出来,应该说我从来没让人知道我台下的样子,我想可能甚至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唱花旦的还是个小夥子。
「你……我该叫你什麽?」我偏了偏头轻轻问道。
我握紧了手,想起柊澜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他……
「你说我们楼的旦角吗?今天……」一个打杂的夥计愣是没回答上来。
身上的白衣不复往昔,脏得和灰里滚过似的,此刻我却满足得不得了,低头轻轻捋平磨出线头的衣角:「好,我和你走。」
七年了,这样的日子,我局促的叹了一口气继续投入工作,准备上台。忙碌而努力过活的日子里,我只再远远的看过柊澜两次,还是小时候趁师傅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祭典看的,回来都挨了打。
我低着头小心脚下,也没空多做关照。
学唱戏吗?
今天正好也是暮春。
馆边蹭吃蹭睡的吗?」
我抬首平视,又偏头把视线流转着下垂,手臂的动作划出优美的弧度,轻轻张开指间的扇面又收起,发髻上jg致细小的缀饰轻颤,浮夸华美的袖袍缎面是大红的,上面是极尽奢靡细致的绣花,相当夺人眼球。
来不及看清我又移开了视线,心头却莫名的狠狠一颤,柊澜——
「千万别!」他连忙出声:「其实吧,你方才祭典的时候我看你跳了一会儿,看起来挺不错的。」
我没有名字,直到我的师傅那天在祭典的广场捡到我为止。
莲步轻移,侧身甩袖。
「好。」
他曾经,来过吗?年轻的,却彷佛无所畏惧的神,还那麽……年轻的人。
我们戏楼开在江边,名字就叫江河流,人来人往的是个开店的好地点。不只管看戏,整间做大了包含茶馆饭店,甚至於各种接洽的生意,他们说,是我把戏楼唱大的,谁都知道城西那有个惊人的小旦角,直把戏段子唱出活跳跳的生命。
那个时分正值暮春,我的小名就叫小三月,再後来长大,成角儿了以後,我的名字成了椿葭。
我仍然唱着,眼波逐流,脚下是熟悉的走步,t态是熟练的动作。
我看了他一眼,其实这人挺好的。这样来关照一个街上流落的小孩子。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态,感觉好像有什麽东西被触动了似的,自那个雨夜起,一直在我的x膛里安静的流动。
我不清楚自己是唱出了什麽花儿,我只知道,当我第一次站上台子,整个心思都澎湃了起来,身段跳起来的时候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想起柊澜。
就如同我当年决定成角的冲动似的,好像在寻找什麽连结一样。
七年了,他也该……卸任了吧?
戏园子里的训练让人jg疲力竭,几乎耗尽我的心神,练姿势疼,做错被鞭策了的时候疼,夏天太yan正大,汗水渗进伤口的时候疼,冬天更甚,双手有时候还会添几些额外的冻伤。每当我难受得不行的时候,就会想着柊澜,他现在是什麽感觉?过的生活是怎麽样的,和我一样每天每天马不停蹄的练习什麽吗?还是在哪里的台上,孤单的跳着自己一个人的祭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