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敖夜起了个大早,此时他老妈也刚起来,正准备熬人的饭和猪的食。
他家的猪过的挺惨的,早一顿、晚一顿跑不了,中午一顿全看天意,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得靠睡觉保存体力,养了小半年也没见长多少,比个土狗大点有限。
“起的这么早,睡蒙了吧?”
敖夜哪个周末不是睡到太阳晒屁股,娘俩一个星期也照不了几次面,今儿个起这么早着实挺让人惊讶的!
“我想去看看姥姥、姥爷。”
“那么远的路,你怎么去?”
“我骑车去。”
敖夜家没有自行车,他爷爷家里倒是有个大永久,他平时都是推着爷爷的车跟同龄的孩子一起学车。
因为个自小,上不去车梁,他只能斜挎着蹬,累是累了点,好歹比走路强。
“你会骑车了?”老妈打量着儿子瘦猴子一样的小体格有点不信。
“上不了大杠,我斜着蹬。”
老妈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
“八月十五还得去一趟,既然你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别摔着。”
“嗯!”
敖夜个子小,身子骨儿单薄,骨头又细又脆,大前年从窗台上掉下来甩断了右胳膊,前年冬天摔了一跤,再一次把右胳膊摔断了,去年秋天学车又把左胳膊摔断了,反正就是不让人省心。
敖夜自己也挺无奈的,哪个孩子不摔跤,别人摔一跤拍拍屁股就没事了,自己摔跤就是骨断筋折,让他找谁说理去。
他从小到大很少有开心的时候,痛苦的经历倒是接连不断,也难怪他总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老妈从柜子底下掏出一个小坛,把坛子里的海蜇皮分出一半找了个塑料袋装好,扎紧口放到桌子上道:“把这个带上,过会我再盛点白面,你给你姥姥带过去。”
“好!”
说道白面,敖夜脑中迅速出现午休时候看着别的同学吃白面馒头,自己咽着口水啃玉米饼的画面。
他几个月没吃过馒头,快忘了馒头什么味儿,对此他倒是没多少怨言。
他知道自家盖瓦房子欠了不少钱,打的庄稼除了交公粮,大部分都卖了还账,日子过得紧吧,家里这点白面还是老娘每天清理磨面机,从机器缝儿里抠出来的。
别看老妈起早贪黑,其实这磨坊根本挣不了几个钱。
村里就百来户人,去磨坊也就磨个二三十斤麦子,五十往上就算大生意了,磨玉米的也是同一台机器。
要是前脚磨完麦子后脚磨玉米倒是没啥,可要是前脚刚磨了玉米,后脚来人要磨麦子,那就不行了!
面粉里掺进了玉米面,蒸出来的馒头可就不是馒头味儿了!
这时候,就得拆开设备清理干净换磨头。
一套磨头一百多斤,换起来又累又麻烦,老妈一个柔弱女流每天受多少累敖夜心里有数,他倒是想帮忙,奈何实力不允许。
就他这一碰就碎的小体格,去了也是添乱,万一被磨头砸一下,小命儿很可能就没了!
小麦一般磨四遍,玉米磨三遍,小麦一分,玉米八厘,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能收个一块来钱儿。
看着不少,其实这种老实面粉机相当沉重,11千万的电机转起来就是烧钱。
挣1块,电费去一大半,剩下几毛也不是纯利润。
一年换两套磨头就得去掉一半,黄油、皮带,维护都得钱。
机器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点毛病一年就白干了,弄不好还得搭钱进去。
要说每天朝气晚归的图点啥?
不是为了每天换磨头扫下来的二斤面,谁特么的遭这罪。
可即便如此,他家也没吃上几顿白面馒头。
要说一天能扫二斤面,一年下来也不少啊!
事实是,敖夜他爸爸这头儿兄弟姐妹5个,他妈妈那头儿兄弟姐妹4个,这还是因为被人拐走了一个小子。
他爸是他爷爷这头的老大哥,他妈是他外公那头儿的老大姐。
两头儿的老人带一大群孩子都难啊,弟弟妹妹大部分没能经济独立,还得大哥大姐接济一二,结了婚的盖房子还得上门借钱。
小叔还在读大学,一年的学费就能抽空几家人的收入。
都说大哥得顶半个爹,做大哥的能不出钱吗?
掏,还得多掏。
吃完饭,喂过鸡、猪、猫,敖夜和老妈一起出门,老妈去磨坊,他去爷爷家借自行车。
快到村南头儿,敖夜远远就看见一个瘦高个、头发雪白的老头儿在村口坐着马扎子晒太阳,正是他太爷爷。
“老爷!”敖夜跑过去,握着太爷爷细长干枯的手:“老爷,我好久没看着你了。”
太爷爷今年八十多了,已经不能下地干活儿了,但身子骨儿还行。
平日在他爷爷、大爷、二爷和小爷家轮这住,一家一个月。
太爷爷还有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