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游念霜便在桃山借住下来,日日午后都雷打不动地去桃林报到。“目之所在,心亦随之;心之所至,气亦至焉。”游念霜端坐在巨石之上,一边默念着铃灵传授给他的口诀,一边运转周天经脉,仔细地牵着几缕灵力裹住晴明xue,徐徐润养。距离这丫头第一次正经为他治眼,差不多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虽然这运气口诀平平无奇,甚至像她随口编的,但他双眼处的气xue的确在渐渐好转,想必是因为……“凝神!”少女的轻斥打断了他的思绪,游念霜心中一紧,立时聚气定神,下一瞬,一串奇特的曲调声响彻桃林,似笛非笛,类箫非萧,却让他的灵力由丝化水,瞬间汇入双眼,只觉灵台一片沁心清凉,眼前的浓雾都似淡了一瞬。是了,就是这个。这不知何物奏出的小调,多半就是让自己眼疾好转的原因。游念霜自幼习剑,对剑道之外的知识一向所知甚少,器乐一道更是如此,顶多也就是见过些使琴中剑的剑修,或是以笛为剑——在他看来,皆是装腔作势,剑心不纯。但这乐声却让他只觉得好听得紧,总想着多听片刻。游念霜端坐不动,默默运转了几个周天,心中实在好奇,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声音?”铃灵此刻正背靠着树干,半坐半躺地倚在湖畔那株巨大桃树的树梢之上。她歪了歪头,看向下方巨石上打坐的盲眼少年,面露惊讶:“小瞎子终于开口说话了?我差点就准备改叫你小哑巴了。”游念霜紧抿着唇,没有作声。这段时日,铃灵有事没事总要挤兑自己几句取乐,他念着治眼之恩,只是忍耐,是以,几乎从未开口说过只言片语。见他不吭声,铃灵更觉有趣,直起身,侧坐在树梢上,饶有兴味地俯视着一脸冷色的游念霜,抿嘴笑道:“我告诉你答案,那你可要再与我多说几句话呀?”游念霜眉心一跳,恨不得当即起身离去。这丫头脾气古怪,时常口出惊人之语,不知这回又要怎么捉弄与他。白衣少年面色几经变幻,看得铃灵是乐不可支,满意非常。因此,没等他回应,便主动答道:“那是哨子的声音。”“哨子……?”那不是孩童的玩具吗?抑或者,是召唤灵兽的那类法器?游念霜皱着眉,认真思索着。铃灵从胸口挑起一根有些褪色的红绳,上面系着的正是一枚竹哨。竹管看上去已有些年月了,隐隐可见些许斑痕,但竹哨的颜色却仍是苍翠欲滴,应是时常被拿在手中把玩,连边缘都光滑如玉。她拽过竹哨,凑在嘴边,霎时间,那悠扬悦耳的哨音便如泉水一般流淌而出,在午后的阳光下飞掠旋舞,连林中的桃花香都被浸上了几分凉意。原来哨子也能发出这般声音,竟还能吹出曲调?游念霜仰着头,侧耳聆听,口中不由问出了自己的心声。“嘿嘿,那当然!我的竹哨可不是一般的哨子!”铃灵这次没再卖关子,反倒是朝他炫耀起来,双腿也得意地晃来晃去,朱红的裙摆从枝桠间松松软软地垂落下来,随着她的动作慢悠悠地飘飘摇摇。
想必是汇集天材地宝打造而成,好歹也算隐世门派,多少有些底蕴。只是不知是何处灵竹,竟有如此奇效,以后自己若是碰上,定要也削上一段,雕成饰品挂在剑穗上,以求凝气定神之效。游念霜暗自寻思着,语气愈发诚恳:“……愿闻其详。”话音未落,铃灵便双手轻按树梢,借着巧力,三两下跃下树梢,像一翅绯红羽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白衣少年身前。她弯下腰,将手中翠绿的竹哨在他面前晃了又晃,眉飞色舞地说道:“这可是我哥给我做的呢!”游念霜一怔,好半天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所以,她的兄长是名器修?有如此巧技,修为多半不会低于自己。他正欲再问,却忽然失了言语。原来,铃灵见他默不作声,才像是刚想起了他目不视物,便匆忙地摘下系在脖上的红绳,又拉过少年的手,热情地把竹哨塞进了他的掌心,很是慷慨地念叨着:“我忘了你看不见了,那就破例给你摸摸吧!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指尖上突如其来的温软热意让游念霜顿时浑身僵硬,陌生的细腻触感与冰凉光滑的竹管仿佛两个极端,让人无所适从。他有心想将手甩开,但又担心弄掉手中贵重的竹哨,一时间只能微张着嘴,讷讷地说不出话。“这竹哨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哥砍了几截村子后山上的竹子,试了小半个月才得了这一枚。你摸摸,几十年了,还像新的一样呢!……”铃灵并未察觉少年的异常,仍在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着自己的宝贝,说着说着,又牵着他的指尖去摸竹哨的气孔。游念霜这次终于缓过神来,飞快地将竹哨塞回了少女手中,板着脸急急地站起身来,却又不慎摇晃了两下。他的嘴唇反复开合了几次,才闷声闷气地挤出了一句:“……道友果真,家学渊源。”闻言,红杉少女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立刻亮了起来:“你也觉得我哥很厉害?”她喜不自胜地凑到游念霜身边,手也顺势搭上了他的肩膀,声音欢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呢,小瞎子,你不愧是少宫主,真有眼光!”游念霜忙不迭侧过身,又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总算避开了铃灵的接近。他皱着眉,轻咳一声,沉声说道:“铃灵道友,在下有名有姓。”少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曾想铃灵早就看穿了他的局促,抿着嘴强忍笑意,心中暗自咋舌,想不到成天冷若冰霜的小少爷也会有这般神情。她学着游念霜,也装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