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嗔怪道:“宝二爷是谁?他屋里头的人,我怎么就该记得?”话虽这么说,这个茜雪,她倒的确是有印象的——原来是宝玉房里的大丫鬟,鸳鸯、紫鹃、琥珀、袭人同她原都是老太太房里的,她们十来个人,无话不谈,“她怎么了,怎么你今儿个能遇到她?”
“我原来只听说她出去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后来才听说,当年是为着一盏枫露茶,宝玉的ru母李嬷嬷想吃,茜雪没拦得住,宝玉发作,要撵李嬷嬷,哪里撵得动?火气撒在了茜雪身上,把她给撵走了。”紫鹃道,“我们都不知道,还当她就家去了呢。也幸好她父母还算疼她,一家子做点小本买卖,也能过活。只是如今她父亲病得重,没钱吃药,听说咱们家要买丫头,她今天自己来的,说签卖身契也使得,求我在姑娘面前说说情。”
黛玉也是头一回听见这事,冷笑道:“好威风的宝二爷,我还当天大的事,就为了一盏子茶?我素来知道他不喜欢李嬷嬷,要是真能撵出去,我倒服
气他了,拿丫头撒气,这回倒不心疼女孩儿了。”
王嬷嬷忙道:“姑娘慎言,虽是在自己家里,也不好这么说人家国公府的宝贝疙瘩的。”又道,“茜雪丫头我也记得,是个手脚麻利,勤快踏实的,还不用另外调校,就能直接用,就怕太太、大nainai不喜欢那府里的人,又怕她们觉得姑娘·····有私心。”
紫鹃也正是担心这个,只好巴巴地看着黛玉。
黛玉道:“婶子同大嫂子不是这样的人。好歹认识一场,你先从我库房里拿十两银子给她,看病吃药要紧,至于来家里做事,既然她说话、模样你都觉得好,留着要什么紧?横竖这些丫头最后都是要去婶子那里给她过目的,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茜雪这样在国公府做过大丫鬟的, 论理在哪儿都该是抢手的,只是她到底是被撵出来的, 就有人担心她是不是犯了什么事,有的还当着面说:“荣国府里头当家的二太太是出了名的吃斋念佛, 菩萨心肠, 若你没犯什么错, 怎么会出来?”她这回求到林家来, 也是听说这是林姑娘的叔叔家,现在林姑娘住到叔叔家来了,指望着林姑娘知道她的为人, 能帮着说两句话。其实心里也没抱多大希望,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姑娘虽不像四姑娘惜春那样冷情避事, 但堂叔家比外祖母家还远,说到底也是寄人篱下的, 怕是要为难, 谁料得这林家如今竟是林姑娘在理事,她见到紫鹃的时候, 简直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紫鹃听了她的事,不免愤慨,她却道:“咱们做奴才的, 遇到宝二爷这样的,算是命好了,也没打也没骂, 就是被撵出来了——人家花了钱雇的咱,不乐意使唤了,还不兴换个人用?要是遇到赦大爷那样的主子,不也得跟着?不瞒你说,我原来都打算还去荣国府求老太太,再给我份差使了,只是我爹的脾气你晓得的,当时我被撵出来,他觉得我受了委屈,二太太好声好气地叫人来给我们送了些银两打发我们走,他倒好,把人给赶出去了,说也想尝尝无缘无故赶人出门的滋味。如今我是没脸再去求那家了,也怕我一跪,我爹那病能被气得更重。”
宋氏听说了,笑道:“这丫头心性难得,对前主家也没怨气的。”
黛玉道:“可不是,实话讲,要是她原来是在大舅舅那儿做事,被撵出去,紫鹃也不至于替她生气——实是因为我那宝二表哥,往常话说得太好听,仿佛是个真真正正爱惜女孩儿的,才叫人觉得心寒,也就是茜雪爹妈是个疼女儿的,婶子你也知道,有些丫头的家里人······撵出去就活不成了。”
“她爹妈那样的气性,难得她还脾气这么好。”宋氏拍板道,“要她从二等丫头做起也委屈了她,先放我屋里吧。”
黛玉喜不自胜,替茜雪谢过了婶子。
“你大哥要回来了。”宋氏道,“阿徹不服气,说他在家里天天陪着你,你心里还是最偏心大哥,叫我不要告诉你。”
黛玉嗔怪道:“二哥哪里天天在家?我都多少天没见着他影子,差点要怀疑他是不是不住在家里了。大哥果真要回来,大嫂子该高兴些,不用成日提心吊胆了。”她话说到一半,自己就觉得不对,虽然林家兄弟们在朝堂上是做什么的没有兴趣去打探,但也知道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二哥突然的忙碌已经是某种征兆了,大哥的回京则更是象征着风雨欲来,韵婉只怕会比他在外时更担心。她叹了口气,问道:“大哥难得回来,大嫂子想必又要忙前忙后了,她身子那样重,可不能Cao劳,我看看她去。”
“我也这么说,让馥丫头去搭把手吧。”宋氏道,“征儿一向不喜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回来见了馥丫头,不定要说她什么。馥丫头自幼是充男儿教养的,征儿同她打小一块儿打架生事,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只是如今可不同从前了,我看着馥丫头都不敢多说重话,她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再受刺激了,只怕她要想歪了,觉得阿征是嫌弃她。”
这种瞻前顾后的心态,黛玉自己也常有,她心有余悸地道:“可不是,总觉得遭厌烦了,全无自己的容身之所,我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