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的笑容僵了一下,一股不耐从眼底掠过,又强忍住了,她似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捂着胸口道:“谦儿,你怎能这般说话,婶母从小教你,要知孝知礼,你不念我们的养育之恩,倒也罢了,你祖母是因你而病,你怎就、怎就……”
她语气哽咽,眼睛shi润。
张氏本就面容温婉,年纪大了以后,又多了几分慈和,这话由她说出来,就仿佛韩谦之有多么不孝,把祖母气病,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尤其她话又只说了半截了,留下了足够想象的空间,所幸,在这里的都是和韩谦之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不然的话,心中怕是不免要犯几分嘀咕。
韩谦之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婶母,你确定祖母不是为了韩慎之病的吗?”
为了他担忧生病?他可没这么重要。
听他提到儿子,张氏拿着帕子的手紧了一紧,慎儿因为吃十全膏被带走后,到现在都还在牢里没出来呢!
韩谦之跟了镇北王这么多久,他都没有去给慎儿求一句情,要不是他,她的慎儿又怎会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张氏刚要再说话,突然就见靖卫侯脸色一变,从红光满面变得煞白煞白的,就跟大白天突然见了鬼似的,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张氏看到了一个丽色青年,他锦衣玉带,形容Jing致,一双凤眸深沉如墨,从容优雅间又透着几分矜贵与疏离。
“督、督主?!”靖卫侯的两条腿在打飘,连句话都差点说不完整,讪笑道,“我、臣、下官……”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自称。
心里慌的就像有张大鼓被擂得声声作响,脑子里一片空白。
萧朔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
萧朔该不会要给韩谦之撑腰吧?照理说,韩谦之如今只是个小小的镇北军校尉,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萧朔给他撑腰。
不过,一想先前为了爵位,他递上去那么久都迟迟没有得到回应的折子,心里又有些没底了。
要是萧朔非要把爵位给韩谦之该怎么办?
难怪韩谦之这般嚣张,原来是傍上了萧朔这条大腿。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谦卑讨好地向萧朔赔笑,结果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萧朔已经骑马越过他进了王府,自始至终都没有向他看一眼,同样的,也没有去看韩谦之。
靖卫侯吊着的一颗心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真是想多了,萧朔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管一个小小侯府的爵位传承呢。
这一想,他的脸上也轻松了起来。
楚元辰使了个眼色,其他人也陆续先进了王府。
萧朔一走,靖卫侯放心了,他声音略带严厉的说道:“谦之,你祖母重病,现在就等着见你一面,你到底要不要随二叔回去?”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跟着又道:“孝道乃为人之根本,就算你残了,废了,也不能枉顾人lun。”
程初瑜直皱眉,这“残废”两个字,让她心里很不滋味。
无论是她,还是镇北王府的其他人,都不会在韩谦之的面前,故意提他的伤,现在倒是由着一个外人,口口声声的“残废残废”,程初瑜真想给他来一刀,让他知道什么才叫“残废”!
盛兮颜向看了楚元辰,他对她笑了笑,他们之间的默契,只需要一个眼神和笑容,就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她没有出声,站在楚元辰身边,泰然自若。
韩谦之往四轮车的后背一靠,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二叔,你也别跟侄儿绕来绕去了,祖母是因为谁病的,你们心知肚明,多说也没什么意思不是?”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您不就是想要爵位吗,有什么好绕的。”
靖卫侯略微有些尴尬,讪笑道:“谦之啊,你在说什么……”
“是或不是。”韩谦之只问道,“你若是说不是,那么侄儿可就真当你没这个意思了。”
韩谦之的嘴角翘了翘,带着一抹嘲讽的意味。
靖卫侯:“……”
张氏用手肘轻轻推了他一把,这意思是,这小子素来是个混不吝的,更何况还有镇北王在,要是日后他一口咬定是自家拒绝了爵位,再要掰扯也麻烦。
靖卫侯想想也是,就收起了那番惺惺作态,又是老生常谈:“谦之啊,不是二叔要你的爵位,只是你也看到了,你残废了。大荣朝有制,残废和毁容者不得袭爵,你若是一心拿捏着当年的圣旨,非要争这个爵位,最后只会让咱们府的爵位不保。”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谦之,咱们家得这个爵位不容易,你不能因为你自己的一时任性而置家族利益于不顾,是吧。”
这话里字字句句里的意思,就带着一种只要韩谦之不答应,韩谦之就是家族罪人,会令家族蒙羞的胁迫感。
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你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爵位被你给折腾掉。”
靖卫侯轻轻叹了一声,难以苟同地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快要被他自己的这套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