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禾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垂落在膝头的手慢慢蜷缩,将睡裙裙摆勾进掌心。
恍然几?秒,她讷讷:“其?他人知道吗?”
贺境时扯了扯唇:“或许吧。家里人知道,至于圈子里的,应该并不清楚。”
“那他怎么还厚着脸皮出现在你面前。”宋宜禾咬唇,许多猜想在脑间浮现,想问贺境时,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
贺境时:“想问他为什么?”
宋宜禾绷着脸点点头。
为了烘托氛围,在贺境时洗澡的时候,宋宜禾刻意将卧室里所有的照明大灯全部熄灭,只剩下几?根暖黄色的灯条。
房间里光线昏暗,隐隐绰绰。
瞧见宋宜禾的模样,贺境时原本因这桩尘封往事被提及而有些闷的心情,倏然放松,嘴角勾起一缕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抓住宋宜禾的手指:“你什么表情?”
“什么?”
“没?什么。”贺境时随意把玩着她的指节,淡声道,“或许是嫉妒吧。”
也或许是恨他、恨贺家。
贺境时无从得知,也不想再因此去追究,时间太过久远,他只记得得知车祸真凶时,那一刻的震惊与茫然。
贺境时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认识苏喻然,似乎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始终在一起。
苏喻然父母与苏丽媛同?为苏家,只不过隔了很远,连称呼都不知道该怎么喊。
两人一起长大,一起成为赛车手。
贺境时原本以为会?一直这样。
直到他们出国?第?二年?。
苏家出事,大伯贺汀山撤资,挖走苏家技术骨干,逼得苏喻然父亲在宣告破产当天,从二十三楼一跃而下,母亲也紧跟着自杀。
彼时苏喻然与贺境时刚踏入欧洲赛车圈,没?日没?夜地比赛与训练,国?内的事一直被乔新兰夫妻瞒着,半年?后才被苏喻然知晓。
他堕落小半月,贺境时便陪他小半月。
直到苏喻然接到一通国?内电话,才慢慢恢复状态,又变回从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似乎半点都没?被父母双亡的事实所影响。
但其?实还是有什么变了。
只是那时候的贺境时从来没?有多想过,贺汀山做过的缺德事,让他在苏喻然面前,总是有种抬不起头的罪恶感。
可苏喻然依旧对他很好。
培养一个赛车手,需要的不仅仅是Jing力,更需要有强大的财力支撑。
苏家父母去世之后,苏喻然在欧洲的一应开销,全都由乔新兰夫妇接手,吃穿用?度更是与贺境时同?样。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最终那场车祸令他清醒。
贺境时回国?前最后一次见苏喻然,是在能?下床的次日。他记得那天很热,烈日烘烤在橡胶地板上,空气中飘荡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他与苏喻然头回对立而面。
视线一寸寸扫过少?年?温润如玉的眉眼,贺境时试图找出丝毫的不同?,但无济于事。
苏喻然依旧是温和无害。
贺境时忽然就没?了计较的心思,只轻声问了句:“是不是你。”
苏喻然没?有否认:“你知道了也好。”
那一瞬间,贺境时向来骄傲的脊背仿若被人抽走支撑的骨头,明明车祸只殃及肋骨与腰腹,可他却浑身?疼得厉害。
整整十八年?的兄弟情义。
在那天彻底葬送。
贺境时面色冷静,好像他只是来要一个结果,得到答案,也只云淡风轻地点点头。
转身?离开时,苏喻然在他身?后说了什么,贺境时一句都没?听清楚。只在垃圾桶前驻足,将很多年?前奔赴欧洲时,苏丽媛特意在庙里为他们开过光的相同?手串拽了下来。
他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眼风扫过微怔的苏喻然:“我退役,别?让我在江北见到你。”
纵然那个年?纪太过年?少?。
可贺境时也明了,贺家对苏喻然的伤害,其?实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仇恨的种子。
他走,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从训练场离开,一直到准备退役,整个过程贺境时都平静至极。
只在最后一次触碰那身?印有国?旗标识的赛车手服时,贺境时尾指发抖,暴露了他死死遮掩在冷淡下的惊涛骇浪。
回国?他什么都没?有带。
包括那只曾被寄养在苏喻然家一段时间,却已经不认得他才是主子的银渐层。
苏喻然说:“人都这样,更何?况是动?物。”
那是贺境时顺风顺水数十年?来,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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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内一片安静。
贺境时揉捏着宋宜禾的指骨,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长睫如同?蝴蝶振翅般轻轻颤抖,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