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和兰姐夫也回来了,李婶家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
上午,王三幺和秋娘带着念生,提着大包小包的礼过来拜年了。
王三幺父母早不在了,秋娘父母也没得早,往年初二他们都是来王铁匠这拜年,老头没了以后,这习惯也在。
邱鹤年比三幺大两岁,三幺和秋娘叫他二哥,也算是半个长辈,再说还有念生这个小辈在,按礼数来说也是合情合理的。
其实按理说,还有个王合幺排在前面,但三幺家和他家早就闹翻了,好几年不相往来,更别提拜年了。
这会儿,清言和秋娘坐在一块儿,念生嘴里含着糖,乖乖地坐在他父亲和大爷身边听他们唠嗑。
秋娘一边嗑瓜子一边道:“大哥这次年前没来找二哥要钱,还真是头一遭,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清言不知道还有这茬,“以前他每年过年都来要吗?”
秋娘点头,“可不每年都来嘛,二哥多少都给点,拿走了一声谢都没有,跟欠他的似的,”她“啧”了一声,“今年不知道为什么例外,不过不来是好事,说不定是因为二哥成亲了,他抹不开脸儿,知道不好意思了。”
王合幺这人不扛念叨,秋娘这话说完没半天,下午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他就上门了。
破天荒的,他这次不是空手来的,竟还提了一罐子在刘发的豆腐坊那打的豆浆。
虽说这礼实在不像样,但已经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了。
邱鹤年神色不太好看地嘱咐清言不要出屋,自己出了屋门去院子里和王合幺说话。
清言在门缝里隐隐约约能看见王合幺的样子,那是个穿着灰色长衫,戴顶黑色毡帽的中年人,个子挺高,也不胖,脸色也白,但身长腿短,肩背臃肿,还有点驼背。
因为他们站的位置离屋门有点远,清言没听清他们刚开始都说了什么,直到过了一阵,那个王三幺突然脸色一变,大声骂道:“你别忘了你姓邱,不姓王,铁匠铺子给了你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别以为你把老头子哄明白了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姓邱的,这事儿没完!”
之后,清言就听见哗啦一声,之后脚步声重重地离开了院子,院门咣当一声巨响之后,才彻底消停下来。
清言连忙推开屋门出了屋,就见邱鹤年一个人站在院子当中,他面前地上白花花的一片,是被倒掉的豆浆。
不远处,院门被风吹得来回晃动,木门上方那个合页好像被摔坏了,像脱了臼的肩膀似的耷拉着。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邱鹤年转身过来安抚道:“没事,外面冷,你先进屋,我收拾。”
清言正要说话,隔壁院子屋门开了,兰姐和兰姐夫出来了,他们今晚不走,在娘家过夜,李婶跟在后头,隔着栅栏忧心忡忡道:“这个王老大,太不是东西!”
兰姐回头跟她娘说:“您别跟着着急,回去陪孩子玩去,我两去和清言他们唠唠嗑。”
屋子里,清言给夫妻两倒了热茶,兰姐四处打量,笑道:“鹤年这娶了媳妇是不一样了哈。”
她又看见清言在窗台上已经晾干的陀螺,眼睛一亮,拿起一个道:“这个漂亮,在镇上买的吗?”
清言说:“这是我做的,兰姐要是不嫌弃,拿两个回去给孩子玩吧。”
兰姐夫听了忙道:“别别,见了就要拿,成什么样子。”
清言笑了笑,“做了也是玩的,我一个人也玩不了这么多。”
兰姐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清言点了点头。
几人正说话,邱鹤年把门修好了,院子也拾掇了,就也进屋来了。
清言起身帮他把脱下来的外袍拿里屋去,邱鹤年洗了手,清言已经出来把布巾备好了递给他。
一整套动作一个字没说,却行云流水的。兰姐在旁边看了,捂着嘴偷偷笑。
邱鹤年也坐下了,几个人就一边喝茶一边聊。
兰姐问,“这人刚才说什么了?”
邱鹤年道:“他这次过来,是要我出钱给他在县里买个铺子。”
兰姐睁大眼,说:“这老小子怕是得了失心疯吧,县城顶一个位置过得去的铺子起码得上千两银子,哪是说拿就拿的出的,而且他凭什么要你拿!”
邱鹤年微微垂着眼皮,淡淡道:“以往我顾及义父的情分,能帮则帮,但现在我的境况与以往不同,我不能再帮他。”
他虽没具体说境况有何不同,可几人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清言低着头,在桌子底下,用手指轻轻捏住了邱鹤年宽大的衣袖一角。
兰姐想了想,说:“王老大这事你们占理,咱什么都不用怕,万一这家伙憋了坏水,有什么事你们就叫人去县里找你们姐夫,咱药铺里年轻伙计多,到时候撑个场面肯定没问题的。”
兰姐夫也道:“我爹与县衙的师爷相熟,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托那位师爷帮忙。”
邱鹤年点了点头道:“谢谢兰姐、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