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清言所知,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媳妇管家,男的出门干活赚钱,关上门,家里大小事都是媳妇张罗,自然也是媳妇说了算。
所以,村子里的女子和哥儿,不少都是干脆利落、泼辣的性子。
前阵子邱鹤年把家里的家底都交给清言管,就是让他管家的意思了。
如今,他要把猎来的东西分出去,自然是要清言同意的。
清言当然是没意见的,道:“马上过年了,肯定要串门送礼的,就按以往的惯例来。”
刚才那五十多岁的妇人,是王铁匠的大兄弟媳妇,也就是王合幺的娘。
路上邱鹤年就跟清言说过,到了地方就在车上等,不要下来,也不用说话。
清言还当他是担心自己怕生,真见了这妇人,才懂了其中原由。
想来想去,清言还是问道:“你对他家那么好,她那样子骂人,你不生气吗?”
一整只连皮带rou的狍子如果拿镇上去卖,仔细用的话,够普通人家大半月的开销了,就是那两条大鱼,也不是寻常能吃到的。
邱鹤年推着车,沉默地摇了摇头,又过了一阵才道:“我该做的做到了,别人怎么想,我并不在意。”
闻言,清言微微一怔,之后才惊觉这可能是第一次,他触及到了一点邱鹤年的属于内心里的东西。
王铁匠的小侄子住在村子西边,离他们家不远。
这次到了地方,邱鹤年直接把车推进了王三幺家院子里,二喜被拴在了栅栏上。
屋子里有人趿拉着鞋小跑着出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他见了两人就惊喜地迎了上来,道:“二哥,你们这是刚从山上回来?”
邱鹤年“嗯”了一声,跟他打了声招呼。
这人又看向清言,挺有分寸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叫了声嫂子。
清言听了特不适应,但入乡随俗,他也只能笑着应了。
他们正说话,屋里又出来个年轻女人,她嗓门很大,比王三幺还热情,招呼他们赶紧进屋。
清言在她脸侧看见了她的名字:伍秋娘,王三幺之妻。
秋娘见了清言,就一把拉住他的手,边把他往屋里带,边大嗓门道:“嫂子,你们成亲时,我就想过去看看,可我家合幺说你们新婚呢,让我别去打扰,就一直忍着没过去,今天你们要不来,我和合幺这两天就打算过去一趟了。”
清言没招架过这么热情的人,也没有身为哥儿的自觉,一时间还觉得男女授受不亲,顿时僵硬起来。
邱鹤年和王合幺走在他们身后,见了他望过来的眼神,快走了几步,将他从秋娘手里“解救”出来,还认真解释道:“清言他在家时不大出门,有点怕生。”
秋娘却完全不在乎这个,一把又把清言“薅”着手腕拽走了,“都是自家人,哪来的生!”
等进了屋,王三幺安排他们坐好,秋娘麻利地一会端茶一会盛汤,瓜子装了满满一篓子,连给孩子留的糖块都拿出来了,幸亏王念生这会在外面和别的孩子玩,没看见这一幕,要不得心疼死。
两个男人一边喝茶一边聊,清言听了一会,说的都是过年之前的活计,还有一些镇里的事。
秋娘忙完了,也拉着清言唠嗑,悄声问他,“刚才你们是不是从老大家过来的?”
清言点了点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秋娘看样子想翻白眼,又觉得不好,硬是忍住了,她声音压得更低道:“二哥就是太厚道,每年从山上回来都先去那死老太婆那送东西……,”她说到这里才发现不对,连忙解释道,“嫂子,你可别多想,二哥每次给我们的,和给那老太婆的都是一样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我是替他不值,那老太婆和她家老大都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送他们东西一点好捞不到,他们反倒恨毒了二哥,纯粹两个白眼狼!”
“为什么?”清言不解。
秋娘这次实在忍不住,还是把刚才那个白眼翻完了,“那娘两贪心呗,当初二叔生病,他们一眼没去看,二哥那阵子又得顾着铺子里生意,又得照顾老爷子,天天起早贪黑的,等人没了,他们又来要家产,还想白拿那铺子,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
“幸亏二叔活着时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认养二哥时,都是去官府过了明路入了籍的,老爷子的家产根本就没他的份儿,他们还不依不饶拿二哥是养子说事,到处闹,看闹的没结果,这一年来才消停下来,不过二哥还是把二叔的那几亩地,挑了好的分了他一半,年节的都去送东西,借钱的事也有,从没还过。”
秋娘越说越气,喘了几声粗气才一摆手道:“那地本来说也要给我们一半,我和三幺说什么没要,本来就该是二哥的东西,我们不惦记。”
秋娘是个话痨,说起来就不住嘴,看来对老大一家积怨已深。
清言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他想,他好像有点了解邱鹤年的想法了。
从王三幺家出来后,他们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