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儿家满心委屈之时是最禁不住哄的。
一有人哄,便觉更委屈了。哪怕哄她的人只是个三四岁的小侄女。
“不许叫他姑父……”李康宁眼泪大颗大颗滑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
“好,不是姑父,是大坏蛋!”小曦荣点头如捣蒜,“姑姑不哭,荣荣保护你!”
李康宁终于破涕为笑,在场众人也忍俊不禁。
裴翊心头猛颤,见她止住了眼泪,又急忙开口解释。
“公主,方才那人是信口雌黄,挑拨离间。”
李康宁神色微滞,急急捂住小侄女的双耳,免得她又听了一肚子话回去说给皇兄和嫂嫂听。
裴翊之郑重其辞地说:“微臣在西境,乃至微臣生平,从未与公主外的女子近身接触过。”
“若微臣有半句虚言,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他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李康宁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颇不以为然——
在她的预知梦里,这男人就是英年早逝了,这誓言着实没有说服力。
“你爱站这儿就站这儿,本公主不奉陪了。”少女撇嘴嘟囔。
说罢,便拉着小侄女施施然进了翠微殿内。
佩兰没弄清楚状况,立在原地愣了下。
芷兰与悦兰分别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紧跟了上去。
“姑姑和姑父吵架了吗?”小曦荣水灵灵的眸子扑闪扑闪的。
不论是皇祖父与皇祖母,还是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在她面前都是一副融洽和谐的模样,她还是头一回见夫妻吵架。
“是也不是。”李康宁模棱两可地说。
小曦荣挠了挠头,真是费解。
李康宁视线落在了侄女的ru母许氏身上,示意她将小郡主抱上软榻去坐着。
许氏低眉顺眼照办,还不忘用帕子给小郡主擦了擦额间的细汗。
忆起小曦荣方才在席间与她说的“悄悄话”,李康宁目光骤然变冷。
“许妈妈好像不喜欢荣荣了……她同弟弟的ru母张妈妈说,羡慕张妈妈能照料小皇孙,还说荣荣只是个丫头片子……”
小曦荣自生下来身边的ru母嬷嬷换了几批,唯独许氏没有换过,故而她也格外依赖许氏。
哪怕听到了那番话,她也隻敢憋在心底,担心说出来后许妈妈会被赶走。
也是今日见了姑姑才实在没忍住,悄悄告诉了姑姑……
天色已擦黑,李康宁陪着侄女玩了一会儿鲁班锁,便吩咐另一个嬷嬷抱着侄女去洗漱了。
许氏下意识要跟上去,却被公主出言拦住了。
“许妈妈照料曦荣也有些年了,家中子女可还好?”李康宁不疾不徐地问。
“回公主殿下,都好,都好。”许氏讪讪一笑。
李康宁端起茶盏细呷了一口,旋即勾起一抹浅笑。
“如今曦荣也大了,许妈妈也差不多该归家享天lun之乐了。”
许氏心底生出异样,眼皮突突跳了起来。
她强凝心神,“奴婢照料郡主多年,视如己出,郡主也极依赖奴婢,奴婢舍不得……”
照料郡主光是月例便有二十两,还隔三差五能得到赏赐。足以让家中额外聘请ru母与仆人照料孩子,还有富余。
李康宁面泛薄怒,“郡主是天子亲孙,东宫长女,凭你也敢说‘视如己出’这等悖逆之言?”
许氏失神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个激灵跪了下来,膝行而前,俯首磕头。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郡主龙血凤髓,贵不可言,是奴婢错了。”
李康宁哂笑,训责她:“既知道郡主贵不可言,你还敢在背地里黑言诳语信口开河?”
背地里?许氏面色煞白,背脊一阵发寒——
莫不是她平素随口说的奉承张妈妈的话被人听了去了?
张妈妈伺候皇长孙,日后前程定比她要强,本朝就曾有天子ru母被加封为一品奉圣夫人的。
她隻想着不时奉承张妈妈几句,能在她那儿落个好……
一滴冷汗滚落,许氏胸口惴惴跳个不住,一颗心忽上忽下。
她伏地战栗,迭声请罪:“奴婢罪该万死,还请公主饶命,奴婢日后定会谨言慎行,一心照料好郡主。”
李康宁还欲说什么,便听见了一阵清脆的“哒哒”脚步声——
“姑姑,姑姑!”才刚洗香香的小曦荣迈着小短腿跑了出来。
“你且退下整理仪容。”李康宁低声屏退了跪在地上的许氏,“若你私下再有狂言,本公主定要叫太子妃处置了你。”
许氏也知眉高眼低,连连称是,赶忙站起身来垂首疾步退了出去。
小曦荣与许妈妈擦肩而过,见许妈妈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小胖脸皱了皱,似乎有些不解。
李康宁忙不迭朝她招手,吸引她的注意力。
直到把小曦荣哄睡,已是亥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