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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眉笑笑,却是字字诛心,“有人说殿下蠢笨,不惦念王权,独身世外,也有人说殿下软弱,被身边人拿捏却不自知,可在奴婢眼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蠢笨之人。”
“有人爱富贵,便有人爱藩篱菊花,有人想站在高处,便有人只想一家灯火,粗茶淡饭,而殿下想要的,是人人都有,独独您没有的自由,”陆坤迎着她的目光,“对于殿下而言,片刻的自由,千金难换。”
或许有人会笑话这些王功权贵抛弃富贵权利,但又怎知名利背后是累累血骨,身不由己。
那些和亲的公主,为了和平,甚至是父辈的欲望,一辈子远离家乡,至死都回不了,只落得狐死首丘的下场。
那些大户人家的庶子庶女,看起来风光,却始终明不言顺,低人一等。
那些藩王们,日日夜夜受到皇帝手下派来的监视,失去自由。
而他们这些太监,被切了一刀子,就成了世上最低等的人,固然混得好能进司礼监,可仔细数一下,没有一个是好下场,这些人或者成为帝王和大臣的牺牲品,或者野心太大反吞噬了自己。
他不爱权利,成了太监也没有名声可以,他想做的是她自由,是她开心,可是现在她身处在牢笼里,他人微言轻,无能为力。
锦玄认真地看着他,“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说了这么多话。”
陆坤忍不住低头,“都是奴婢肺腑之言,无意冒犯殿下。”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这些话,还真是没有人跟我说过,就连庆儿……”她看着他,“你是头一个敢这样做的。”
陆坤揣摩不到她的心思,忽而惴惴不安,却听锦玄哈哈大笑,“不过我还真喜欢你这样说真话的。”
“殿下谬赞。”
锦玄却又问道,“可是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
其实,她一直没有任何人提起过一件事,甚至连母后,连庆儿,翠羽儿也不曾。
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句话就能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但是她从未想过拥有这些权利的背后,也是一条条人命。
她很小的时候,被太监害过一次,落水生病,昏迷不醒,后来她醒来发现殿里的人都被换走了,包括一直带大她的ru母。从她记事开始,ru母就一直陪在她身边,除了母后,ru母就是她最亲最信任的人,可是后来才无意知道,就是被自己视作母亲一般的ru母,竟是和太监一伙儿,甚至还要谋害她的性命。
她得知这件事时,其实已经离落水事件很久了,几乎快忘记ru母的样子,可得知真相时身上的寒意一茬接着一茬,害怕得忍不住颤抖,想钻进被子里驱走身上的冷。
而为何身边宫人都被换,那是母后得知她落水后震怒之下做出的决定,这些宫人的下落,无人得知,但锦玄知道,已经一个活口都不留的,被母后的人处理掉了。
就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宁错杀一人,也绝不能放过一人。
如果她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些人就不会无辜惨死,不会成为后宫的牺牲品,他们都有爹妈,都有兄弟姊妹,都有人心疼,怎么能为了她一个人,就死了呢?
锦玄想不通,她实在想不通,可是后来她明白了,权利这样东西,多么可怕。
她开始躲避,甚至厌恶,如果有选择,她不要当皇子,也不想当公主,她宁愿是路边一颗死树,没有人害她,她也不会身为人而害人。
但她注定生来担负天大的责任,她躲避也避不开。
陆坤微笑,“奴婢会有一双会看人的眼睛。”
知道他特地开玩笑,想让自己轻松,锦玄不由轻笑。
她忽然想起来有次见他的场景,跟在庆儿身后,垂首垂手恭敬走进来,彼时夕阳黄昏,青砖面照见他眉眼泛碧,波光柔柔,是个好模样,她催促道,“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
“殿下不想见庆儿?”他权衡了一番还是问了。
“他伴在我身边两年,哪能说舍就舍?”锦玄低眉踢着小石子,“可是我也清楚,他是在以情分要挟,还联合鲁德成,那就过分了。有些东西太过计较太没意思,有时候我真相做一个糊涂人,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装作不懂,但算计到了我头上,想糊弄过去没这么容易。”
她看向他,“你和庆儿是不一样的,对不对?”
她扫来盈盈的目光,鬼使神差的,陆坤看了一眼便觉酥麻入骨,不觉弯腰低头,额头抵着鹅卵石地面,以无比虔诚的姿势,一字一顿道:“世上无人能欺瞒殿下,奴婢也不曾想过蒙住殿下的眼睛,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庆儿是庆儿,奴婢是奴婢,从来不是同一个人。”
锦玄故意逗他,“你要我信你,总要拿出点什么,令我相信。”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兜转,清清淡淡,仿佛与夜里花香融为一体,“奴婢肝脑涂地,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不负殿下。”
惹来她一声轻笑,“又不是要你动辄要死要活,到时候你死了,我找谁去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