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梵清见此情状不由轻笑出声,撇开了册子,捧起粉彩茶盏轻轻吹开了茶沫子,牛饮了一大口。
燕帝放下手中御笔,哂道:“你当真本事,骇得你姑姑如今一惊一乍的,不得安生。”
李梵清轻耸了耸肩,道:“姑姑当初就不该存了算计儿臣的心思。虽说儿臣并未受什么损失,但儿臣肯定不会教她这般好过的。”
燕帝听罢倒并未反对。若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大抵会耳提面命李梵清几句,提醒李梵清尊敬长辈之余,还要切记以德报怨的道理。只是燕帝并非寻常父亲,他自己的皇位亦是尸山血海里夺来的,信奉的也从来不是仁君之道,自然也就不会和李梵清讲这些道理。
“前几日驸马同儿臣提起了件旧事,说起来,儿臣还得再会会姑姑。”
“是说当初利用你那男宠的事?”
李梵清点头道:“驸马的意思是,这件事瞧着虽是姑姑的手笔,但既能想到利用何訾,想来这人定然早就盯上儿臣了。”
燕帝闻言亦觉有理:“当初和亲的消息也是有人有意透露出去的。”
“父皇可有线索?”
燕帝目光一沉,摇头道:“内卫查到些蛛丝马迹,但最终还是断了。”
李梵清听罢也是讶然万分。内卫是隶属帝王的情报机构,连内卫都查不到什么线索,只怕李梵清想查明此事更是难上加难。
李梵清慨叹道:“莫非只能撬开姑姑的嘴么?”
“怕只怕,连她也不知道是何时进了那人的套子。”
“还是怪儿臣当初太过冲动,未留下活口。”李梵清不觉反省道。
想当初裴玦说她冲动,她还不以为然,甚至还冲裴玦发了通脾气。如今想来,只怕那人也是算准了她容不得何訾活命,才决意利用何訾借刀杀人的罢。
此事陷入了死胡同,李梵清又没有任何线索,只能绞尽脑汁地空想,自然也想不出个什么名堂来。思来想去,李梵清还是只得回去同裴玦商量。
李梵清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当下便着人备了车,自宫中返回公主府。
她本以为裴玦这几日合该回了裴府,正打算让兰桨往裴府去请他来,不想裴玦这几日却一直住在公主府中。
她回来本就是临时起意,裴玦未曾在府外亲迎她,她起初也未觉有任何不妥。
可李梵清到底有着女子的敏感。她才一入府,见府中下人无一不拘谨,便觉府中气氛有异,忙唤了管家薛山来。
薛山心知躲不过这一遭,纵然抖如筛糠,却还是强装镇定,交代道:“禀公主,是……是萧乐工,萧乐工他……他前日里因病……暴毙了。”
第44章 眉心
李梵清脚步一顿,停在原地:“暴毙?”她将这二字抿在唇尖,复又念了一遍。
薛山心知此事隐瞒不下,只得原原本本老实道来。
因着前几日李梵清给萧冲下了禁足令,薛山也裁撤了他身边伺候的小厮,这几日来,萧冲的吃食皆是由府中内侍亲送至他所居的梅雪轩。李梵清入宫那一日傍晚,内侍照常给萧冲送去了晚膳。不过,因内侍怠懒,并未及时往梅雪轩收拾他用过的碗筷,到公主府众人发现萧冲身死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公主。”裴玦闻得李梵清已归府,疾步而来。
李梵清闻声而动,回过身去。只见回廊风起,将裴玦的广袖襕袍灌了满怀萧瑟,李梵清抬起头,见这痕秋瑟也映上他眉心之间,正是几许愁然。
李梵清道:“……这么大的事,难为你了。”这件事在外没有传出风声,定然是裴玦极力压制住了消息。
裴玦望了周遭众人一眼,李梵清立刻会意,心知他定有要事要同自己交代,遂与他一道往垂香院去了。
往常李梵清总惯在屋内燃一丸苏合香与檀香、安息香配成的香丸,今日骤然闻得萧冲的死讯,自然也就没有了这样的闲情逸致。
博山炉内,一层薄薄的香灰铺在炉底,如人死不可复生,死灰自也难复燃。
“萧子山是中毒,□□。”
李梵清拧了拧眉毛,不解问道:“他有仇家?”
“没有仇家。”裴玦顿了顿,似在整理思绪,“我问过西院所有的人,从前萧子山自诩得你青眼,为人是有些傲慢,但到底也并未得罪过什么人。”
李梵清亦不觉点头。萧冲在她面前自然是百般讨好,但背地里待其他人是个什么嘴脸,她并非毫不知情。
她的指尖又不觉点在了桌案上,发出了“笃笃”地回响。
“不是寻仇。”李梵清缓缓开口,“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萧子山,应当只是‘池鱼’。”
“你是说……”
“我隐约记得,从前萧子山在我面前提到过,他艳羡于何子谈能得我宠爱,向他请教过。”李梵清顺着脉络,抽丝剥茧,“既然他同何訾那厮有旧,那或许是因为他知晓些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
裴玦此刻也了然了三分:“前几日你禁足了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