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绎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李令俞平时挺机灵,断不会在这种圣人十分好说话的时候端着,今日她却故意端着态度,还穿了一身官服,怪不得圣人不痛快。
萧雍沉声:“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既然到了年纪,那孤就赐你一门亲事如何?”
李令俞迟疑片刻,才说:“不敢违圣人之命。”
这话彻底惹毛了萧雍。
他伸手就将手中的棋子朝她劈头扔过来。
“你放肆!违命?你觉得是不敢违命?”
蔡荃和内殿的内官们立刻就跪了一地。
李令俞慢吞吞跪下,并不求饶。
“姻缘之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不敢欺瞒,今父亲仍是戴罪之身,不敢高攀贵人,唯恐误人一生。”
她这话说得十分诚恳,以她如今的地位,亲事定然是往高看,但她父亲至今都是戴罪之身,高门世家肯定是不会将女儿嫁给她。
可萧雍听着就是仿佛在控诉他。
他盯着跪在地上的人,小小一团,“狡辩之言。”
陈侯也说:“圣人息怒。李令俞莫要放肆。”
李令俞充耳不闻。
萧雍最后冷笑:“孤倒是想给你保这个媒。孤的孙女,长你两岁,温惠秉心,柔嘉表度……”
李令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萧雍老贼,你怕真是要作死!
苏绎和陈侯也没料到,一时间场面都静了。
萧雍见其他人不说话,问:“怎么?你们觉得这桩亲事如何?”
苏绎心里的感觉,那真是无可名状。
陈侯对李令俞本就是在猜疑和确定中徘徊,此时见李令俞毫无反应,一时间也糊涂了。
附和:“是门好亲事。”
萧雍盯着蔡荃:“起草诏吧。”
蔡荃弱弱地用眼神看李令俞。
李令俞低着头,余光看到蔡荃在看她,她心说,你别指望我动笔。
萧诵要是知道这门亲事,指不定以为我撺掇着萧雍,要娶他女儿呢。那还不得杀了我。
再说了,萧元婉那个德行,哪里温惠了?
“看她做什么!”萧雍恨声说。
蔡荃吓得一个激灵,起身慌忙取纸笔了。
倒是庐阳王有些好奇,看着跪在那里的人,丝毫看不出她紧张惶恐。一时间觉得异样。
蔡荃起草了手诏,萧雍冠冕堂皇:“今日上元佳节,去送吧。”
蔡荃大概也是没想到,好好过节,这祖宗就偏偏要搞事情。
不得已,让人去太极殿走了一趟。
萧雍见李令俞依旧无喜无怒,像块木头,故意和他唱反调,顿时十分生厌。
他是见过李令俞油嘴滑舌的样子,如今再见她这样子,只觉十分碍眼,骂了句:“滚出去!”
李令俞无喜无怒,丝毫不觉得难堪:“臣告退。”
说完徐徐退出来。
陈侯也觉得她有些太端着了,但见她躬身出去了,又觉得年纪轻轻,倒是身板端着很正,起码让人挑出任何错处,如此谨慎的年轻人。
就劝萧雍:“年轻人心野,难免心不在焉。怕是惦记着铜驼街上的灯会。”
偏偏就因为这句话,萧雍就让人盯着李令俞。
官署中几人看到李令俞那首青玉案,实在觉得Jing妙,只觉这词不能埋没了。
便寻了礼部的人,将这词提在了礼部出展的最大的花灯上,并署名李令俞。
当晚这首词在灯会上就一战成名,连夜火了。
李令俞被萧雍赶出来,便回了家。即便在家呆了一晚,闭门不出,但她誊抄的这首词,已经人尽皆知了。
连北宫都知道了。
李令俞走后,萧雍的心情并没有好,依旧气闷,苏绎等人和他说起今日上都城灯会的盛况,几个人登高去看了远处的灯火。
等回了殿,庐阳王身体不好,已经去睡了。
萧雍就收到了那阙词,他看了眼,很久都没说话。
陈侯被留下了,苏绎便也陪在侧。
苏绎看到词,一时间只觉得李令俞可惜了。
她比她父亲才情更甚,不论才学,还是丹青。
陈侯是真的见识了李令俞的才情,丹青、诗词,都是佼佼。
萧雍问:“她的意思,是有中意的人了?”
十几岁的年纪,懂什么爱情,但她的才情是实打实的。
一时间让萧雍都没话了。天才向来就是这样让人又爱又恨。
李令俞并不知道这些。
她此刻还在想,该怎么让北境三州成绩好的学子公平入选呢。
九边之镇不能总孤立在外,严柏年上京来,也是为北境三州寻出路。虽然他很小心,但不可能无缘无故对她这么好。两人私交也好。她也愿意不冒险替严柏年想一想办法。
尤其萧诵身体不好,而萧雍却老当益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