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郁衡是全场最后两名业余挑战者。
之前自由滑雪的时候,她也跳过十五米的跳台。
但是她一直都是背跳,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她的恐惧,也是第一次挑战三十米的高台。
郁衡站在四十米的跳台上,朝她招了招手。
冷苒苒朝他也挥了挥手,带上了护目镜。
从这个角度往下看去,是一望无垠的深渊。
冷苒苒有短暂地犹豫。
本场比赛的定义是挑战,敢于站在这里已经是一种挑战。
就算她此刻弃赛也并不算什么,甚至已经有选手齐赛了。
她有一种本能的恐惧,这种恐惧在她记起所有的事情之后加剧。
她还记得上一次跳下去的时候的剧痛。
比起身上的痛,更痛的来自于心里的撕心裂肺。
她潜意识觉得,悬崖等于和她所有的爱和情感分别。
冷苒苒突然想起冉晓红那些书里关于脱敏疗法的内容。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是冷苒苒却从她的书里得到了自我的救赎。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告诉自己一切的紧张是正常的,颤抖也是正常,但是她从此将获得新生。
冷苒苒闭上眼睛,往前一滑。
随即她睁开眼睛。
面前是广阔的天地,她正在四十度的滑到上飞速下落。
她的心跳失重般的飘着。
又很快变成了肾上腺素的刺激。
她以极高的速度冲上跳台。
在空中腾飞。
她的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冷苒苒像是一只离弦的鸟一般,她呈V字形展开的滑雪板就是她的羽翼。
在腾飞的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做到了。
她不害怕,她不害怕飞行。
她在修真界多年,御剑乘风,自由自在。
但是她恐惧的是悬崖边上的那条楚河汉界。
或者是她心里悬崖这样的概念。
此刻,她突然向这个世界全部打开。
靠着惯性,她在空中滑出了一条优美的弧度。
在空中,她如鱼得水般的平衡着自己的身体。
终于,“啪”的一声,像是放大十倍的一声闷重的踩雪声。
她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她听到远处传来同样的一声巨大的闷响。
郁衡和她几乎同一时间抵达。
抵达了终点。
也是抵达了对方所在的彼岸。
她侧滑刹车,看向郁衡。
从这一刻开始,悬崖的意义被覆盖。
悬崖的崖底,再也不是分别,而是相遇。
冷苒苒看着郁衡走了过来,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戒指。
冷苒苒想,她又有家人了。
她全程有点懵,回过神来的时候,戒指已经在她的手上。
苏梓萱,白婷婷和于诗兰发出尖叫。
她被所有人围住。
南荣星端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20”的蜡烛。
时差原因,冷苒苒一时没有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她也是第一次这样过生日。
第一次有家人,也有朋友,还有惊喜。
她回头看一眼郁衡,郁衡朝她眨眨眼睛。
雪山的风太大,蜡烛的火光摇摇曳曳。
几个人只好围作一团。
冷苒苒往前靠近蜡烛,火光在她脸上映出了温暖的光影。
冷苒苒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修成无情道。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如果她不回到修真界,就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简称,薛定谔的无情道。
但是她突然觉得这并不重要。
每个人睁眼看到的这个世界是美好的。
但是,这种美好不一定都能维持。
它可能毁于冷漠的家庭。
可能毁于学校的一场霸凌。
有可能是一场蓄意的欺骗。
越长大,就会越发现。
这个世界真的好脏。
脏到无论你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不避免地染上灰尘。
有的人拍拍灰尘,继续往前走。
有的人短暂地变成了灰尘,又机缘巧合地幡然悔悟。
有的人跌进泥潭,变成了泥泞尘土本身。
世道艰难,众生皆苦。
每个人都没有自由。
但是如果自由是一种随心的选择,那么每个人其实都从未失去过自由。
冷苒苒第一次在万众瞩目下吹灭蜡烛,许下生日愿望。
她在心里说:
“如果世道无情,我愿无情无欲,独善其身。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万事纷扰皆不如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