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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鸢东想西想之下无法了解的是,
在李星现此时的心中欣喜和苦楚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反复拉扯,而角力的绳索正悬磨,切割着那颗此时剧烈跳动着的柔软心脏。
一个人,无论多坚毅,多果决,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就会受到种种情绪的折磨,其中尤以爱和恨最为致命。
可他在纵容着这种情况的发生。
就像她以为的那样,他仅剩下的理智正独立在躯壳外,冷眼看着自己。
作为李星现,他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件放肆和不妥的事情,应该制止自己。
而作为此时佯装的,属于云鸢口中星沉的人格,他知道自己应该像是布置陷阱的猎人那样勾引猎物上钩。
可来自元婴期的魔气干扰,正在恶意无限放大他内心的黑暗和痛苦,纵使有强大的神识苦苦支撑。
但他的意志始终徘徊在二者之间,变得既有充满强烈的,无法满足的渴望下做出了冒失的举动。
但同时也因为自己说不明白的怜惜之情,而不愿意惊吓到她,在竭力扼制着上者的念头。
于是,当他再开口时,用的是一种古怪而清淡的语气,“鸢儿姐为何还不过来,难道方才说得都是假的?”
“你还是……在意我的,吗?”
割裂的情绪使他现在想要同时听到肯定和否定的答案。
任何一个都令他感到痛苦,而答案只能是其中一个。
他心头魔起,下意识地舔过自己上颚的犬齿,随后又无情的咬住了舌尖,以疼痛刺激自己的感官而唤醒理智,口腔中的猩甜血气萦绕于鼻尖,并愈发浓烈。
而从表面上看他呢?
除了眼瞳深处妖异的红和魔气缠身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了轻松的笑意。
男主是不是开始怀疑她的决心了?
心不在焉的云鸢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而是原地纠结了会,终于决定不再拖延,挪步过去。
她手里拿着瓶子,紧紧地握着。
疗伤而已,不要多想,她在心中老和尚敲木鱼状,以此来表示淡定淡定。
他见她过来后,就取出了一只毛笔来,“我没有涂抹的药具,权以此代替吧。”随后缓缓而述,“一会我开始运功,你就用它取沾莹杨ye涂在魔气最浓郁之处即可。”
说完以后,他就闭了眼目,双手垂落膝头,呈现出一种五心向天的放松调息的状态。
云鸢接过笔,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表情严肃地点头。
她扫了眼手上的笔。
它应该是制作符箓的符笔,一看就经常被人使用,有些变色,还枯燥分叉,想来也是,他既然Jing通阵法,有怎么会不研习符箓。
笔尖用未知妖兽皮毛制成,笔杆上还有残存无法洗净的红砂。
她便握着这支笔,蘸取了青草香的汁ye。
将目光锁定在魔气涌现之处,尽量不往别处乱看。
可是……
魔气你能不能不要往不该去的地方去啊!
左胸膛上心脏的位置,和太阳xue两侧是最易出现的。
魔气似乎以折磨他的心神为乐。
太阳xue周,像是一条条黑色闪电,迅速而快捷的出现。
心口,那一道道黑壮的经脉,已经不能说是长虫,而像是盘亘浮现的墨蛇那样张牙舞爪了。
她只是看着,就已经觉得心脏仿佛在痛了,
顿时收起杂乱的念头,全心全意的集中Jing神,透明的汁ye划过后留下了shi润的长痕。
墨蛇被抹平,闪电也迟缓。
没过多久,从他头顶的百会xue处,冒出了丝丝缕缕的黑烟。
魔气似乎被他逼出了体外。
她匆匆看了一眼,没空去想更多,而是专心致志的在他的脸上也抹画着。
就像是上妆一样。
可能是见到药效起了作用,她放下了心,于是也就有了想象。
很快瓶子里的汁ye就下去了一半。
这时,他短促说道,“鸢儿姐,后背。”
说话的同时,手掌抬起到腹部,随后交叠在一起,看来是要到最后关头了。
云鸢不由振奋,她膝行着跽坐到了他的背后,然后用手拨开了他羽冠高束的黑发。
眼帘呈现的不由使她屏息。
她就像是毛毛躁躁的只身闯入了仙境的拙劣画师,既提着笔,又因才能有限而踌躇着无从下手,怕破坏了它的完美。
他的脊骨,宛如荟萃延绵的琼山玉脉,最后没入铺散堆积的黑色浓雾间。
他褪去的衣物。
如果是他平日穿着的白衣散下,那一定更加缥缈如画吧。
他的皮囊,是Jing美细腻的空荡画卷,覆盖着一层轻薄的水雾,而另外的一些不速而来。
云鸢恍恍惚惚的落笔在上面,而现在,也将由她执起的笔锋一点一点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