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然信任着他, 任由他安排自己在这里的一切行程,好像是心里知道,他总会带自己找到些新鲜的乐趣, 和在长安的时候完全不同。
那时候他是探花,是诗书双绝的谢霁清,是飘逸清雅的翰林待诏, 在人前挑不出错处,任谁来看都是一位如玉君子, 可难免会觉得有些疏离。
正是这一路慢慢离长安越来越远, 离他出生长大的地方近了, 才好像是离原本的他也近了。
时近晌午, 来小摊上的人也多了, 店家忙碌起来,谢霁清嘴角噙着一点温润的笑, 起身正想回答她的问题,却见两个年轻人迎面而来, 其中一个正是他从前在书院的同窗申时同。
来人很是惊喜:“真的是你啊霁清!方才我看着背影就觉得有点像,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谢霁清身上的柔和还没有完全收起, 在申时同看来就有些受宠若惊, 从前这位同窗可说不上平易近人,更多的是一切深藏于心不肯示人的冷淡罢了。
两个人对面拱了拱手, 申时同才发现他身边还有家眷,想到传言谢霁清尚了主, 这回是带了公主回乡的,立刻紧张起来,马上就叫李令薇发觉了。
“不用多礼了。”
她不欲在市井处露出身份,申时同也就诺诺地应了。他原本跟谢霁清春闱考的是同一场, 谁知道竟然病在了号里名落孙山,这才回了陈郡潜心向学,又遇上家里的事情耽搁,只好明年再去下场。
再想到这位过去的同窗如今已经在翰林院有一席之地,申时同暗暗懊悔自己的莽撞,刚刚应该避开来着。
当下就想告辞,奈何谢霁清想起一件事,认真问他道:“时同,你如今还在书院吗?”
“在的在的。”
“之前我给守义先生去了信,只是一直也没有收到先生回信,你可知道先生近来的情况?”
原来问的是这个,申时同连忙道:“可能是不巧,守义先生前阵子被邀请去了好几个书院讲学,许是正好错过了,算算日子这两日就该回来了,你若是要前去拜访,过两日大概正好。”
“好,多谢你了。”
申时同连说不用,拱手告辞,与另一人在小摊的长凳上坐下点些吃食。夫妻二人走出去的时候,李令薇隐隐听到另外那人小声问道:
“这人就是你们说的谢霁清吗?就是叫你妹妹念念不忘、考中了探花的那个?”
“嘘!快别说了,人家如今是什么身份……
妹妹?念念不忘?
李令薇敏锐捕捉到这两个词,脚下虽然不停,但还是送给身边的他一个意味难明的眼神。谢霁清显然也听到了。
他抿了抿唇,解释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件事。”
她方才明明没有在鸭花汤饼里放醋,却觉得胸口隐约有一点酸气蔓延:“那你若是知道了,又当如何?”
马车动起来了,谢霁清仔细想了想,又认认真真说:
“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从前我在书院的时候,心思都在先生留的功课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的妹妹,或是被他的妹妹见过……”
饶是如此,李令薇也本能地不想听他再说起什么别人的妹妹之类的,她打断了他的话:“是,都赖你生得太好。”
她又用目光描摹了一遍他的脸,不得不承认自己给自己找的驸马确实是生得好,尤其是气质出尘,更为惹人注目,不禁噗地笑出声来,觉得自己真是好不讲理,人家生的好还有错了吗?
生得好的这人不明就里,只是看着她忽然展颜,只觉得马车里瞬时变得明亮起来,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发笑。
然后凑过来耳语:
“只要能让你像这样高兴,把我遮起来,只给你一个人看也好。”
他呼出的气丝就从她耳边轻轻一擦而过,痒痒的,登时让她心跳如鼓。
“那跟养面/首又有什么区别,你当我是高阳吗?”轻飘飘一眼横过去,倒像是媚眼如丝,激得他一阵心荡,很快坐正了回去,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又给她留下一句话。
“那殿下也只能养我一人。”
!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人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李令薇这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一张白嫩的脸被瞬间染红,什么面/首,她自打出了长安,是越来越松懈了,什么有的没得都敢说出口。
当时就再也不克制自己瞪了他一眼,可恨这人明明看见了,却只一笑,好似只用眼神就把她的娇嗔愤恨照单全收。
好在一下午的游玩,成功地让她忘了这件小事。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助于舒缓内心,让她不要再做噩梦了。
谢霁清心里有隐隐的担心,不知道她到底从前遇到过什么事,竟然能在心里留下如此巨大的压力,只是问过她也不肯说。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好让她趁着白日多尽欢,看夜里是否可以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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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