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人听他解释,夏洛荻忙道:“你们怎不在重明观避着,皇后娘娘呢?”
“皇后说西陵公主必会再去找她,将皇子交来后,就和师太坐镇在中宫,要和那公主算账。”
……
扶鸾宮,前殿生乱之前。
封逑的死藤毒再次发作了起来。
七年间,他在北燕未见过朱明一面,或者说他的性命都是朱瑶兮一力保下的。
被圈禁在北燕时,为了让他听话,朱瑶兮每日都会让人灌他死藤酒。
一日不饮,浑身便如蚁噬蛇喰,人也渐趋疯狂。
“给我……死藤酒!给我!”封逑挣扎着。
两个看守他的朱瑶兮侍婢彼此互望了一眼:“你可有带死藤酒?”
“带了,但只能给他喝一口。”
就在侍婢拿出一个随身银壶时,突然一声怪响,檐上琉璃瓦片被掀起,雨点般坠落在地上,密集的打斗声从侧殿传来。
侍婢手里的酒还未开封就落地了,慌忙望去,只见侧殿的镂花石窗突然被撞碎,里面跌跌撞撞飞出一个赤红身影。
“公主!”
朱瑶兮咳出一口血,此时她手上惯用的红绸破烂,狼狈不堪,已然受了内伤。
“我素来不好这等粗劣的对局……”朱瑶兮双眸带着一抹狠色,“难怪封琰敢走,原来魏宫里还藏着你这么个高手。”
满地颓圮的碎石砖瓦里,兰音师太甩了甩佛珠,卷在手上,道了声“阿弥陀佛”,道:“施主,天命已去,诸般恶果,今日该放下了。”
“若不放下如何?出家人还要杀人不成?”
兰音师太脸上的温善之色淡去,道:“世人皆背业障而行,一饮一啄,一杀一救,皆是修行。”
这是哪路的出家人!
就在兰音师太步法神异地近前,一掌拍来时,朱瑶兮突然将身侧的两个侍婢推了出去,拧身一把提住不知何时已经扑到地上把死藤酒喝了大半的封逑,几个起落间趁机进入了扶鸾宮大殿。
封逑不一定威胁得了他们,但蓝后可以。
一进大殿,朱瑶兮便四处倾听殿中动静,不多时,她便看到了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
“你在找本宫?”
朱瑶兮刚踏出一步,鼻端敏锐地嗅到一股奇异的、让人头脑发沉的香味,整个人一惊,立时后退了十几步。
反倒是蓝织萤主动从屏风后绕出,一袭深紫,银饰在走动间琳琅作响。
殿内的香味更浓了些。
一见她,蓝织萤便开口道:“金雀不擅草木之毒,但擅养五蛊,你目中带血,唇色青紫,怕不是让她养的‘烙头青’伤了。”
“……”
朱瑶兮瞥了一眼殿中的铜镜,果然如她所言,她已唇色泛紫,当即咬开手上一枚戒指上形似宝石的蜡封,吞下一粒药丹。
她咽下丹药后,冷冷道:“扶鸾宮上下还有我所下的死藤毒,包括你……你敢对我下毒,就是把后位拱手让与那些汉妃。”
“西夷百解丹,到底是准备周全。”蓝织萤轻轻“哦”了一身,又道,“那以你的聪明,又想让我做什么呢?”
“人到绝地,自然是求生。”朱瑶兮瞥了一眼外面,她已听到了兰音师太的脚步声,“死藤或许能拿到,解药制法却只有我知。”
“……我打心眼里佩服你不屈于命数的志气。”蓝织萤道,“你身后的寝宫里,有条地道通往藏珠殿。”
朱瑶兮自然不可能相信,道:“我岂知地道里有没有埋伏?除非你同我去。”
“你确定?”蓝织萤靠近了一步,那奇香渐浓,“我今日本是打定主意要杀你的,身上皆是让人软筋失神的沉月香,随你进密道,不等走出去你就已昏迷了。”
兰音师太的脚步声已然靠近,朱瑶兮一咬牙,对蓝后道:“倘若我此番不得生,必会先杀封逑。届时天下人皆以皇帝是弑父之辈,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平此沸议!”
话是如此,可天下人但凡有良知者,又有哪个希望封逑活?
朱瑶兮一路拖着封逑冲进侧殿,踏碎蓝织萤原寝宫地道上锁封的木条,拖着封逑钻了进去。
此时,兰音师太才踏入殿中,瞥了一眼朱瑶兮逃遁的方向,道:“便这么放她走了?”
蓝后拂灭了桌上燃着的香,道:“‘烙头青’与‘鸩鬼散’是相克之物,若不服解药还能互为抵消,但她用了西夷百解丹,解其中之一的药性时,便是另一味的药引。”
……
囚车打开,押送朱明的军士退至一侧。
“请燕主下车。”
朱明睁开眼,他脖颈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那是朔京前被封琰截杀时留下的。
——何不给个痛快?
——我改主意了,我忽然想起,还有个人要等你来杀。
他下了囚车,眼前是一座焦黑的宫殿。
空气里依稀残留着火烧的味道,像是才失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