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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朔京古道,又是熟悉的朔京古道。
马蹄声在雪地上踏出一排泥淖,朱明只觉得眼前的山道、雪松、界碑,一切都勾起了七年前他在这条古道上被一个意气风发的年少之人如同山匪劫道般劫了个正着。
——没想到吧,爷先来找你了!兄弟们,把这人头带回去,看那老秃猫怎么说!
彼时的封琰,带着一帮几乎是被骗到燕国来的奇袭军队,就敢深入朔京劫他的道。
脖颈上的陈旧刀痕隐隐作痛起来。
只差半寸,燕国就真的亡国了。
而他活下来了,奇迹般地活下来了……那时他就笃定这是上天再次给他的机会,让他夺魏国江山的机会!
可凭什么?现在又是他狼狈回朔京!
“陛下,再往前就到防区了。”身后的亲军们不免松了口气,“倘若那魏主真的在燧州,此时此刻也正被啸云军和咱们的中军纠缠着,等过了今夜,他不一定能扛得住。”
其他人连连点头:“就算正主在桐州,他们也不可能比我们快,这里是安全的。”
朱明当然知道,可他就是隐约有一丝不安,等回过味来时,他陡然勒住了辔头。
“不对!”
一些细节此时此刻在他脑海中慢慢回拢。
“啸云军的人不是傻子,寻常的魏国将领说什么还家眷,岂能轻易取信?除非那燧州城里的正是封琰!”
一国之君,一言九鼎,只有这个份量才足以让他们动摇。
在这个前提下,公西宰才有把握让啸云军叛,才能用来威胁他。
“啊!”朱明暴躁地大吼一声,一鞭子抽在旁边的雪松上,扑簌簌的雪花落下时,他对着空荡荡的古道大喝道,“时不与我!时不与我!”
就差那么一点,其实他只要坐镇军中,他的大军就拼死扛着那三江会和桐州城的魏军,扛到燧州城的封琰战死,扛到他的大军回来同他汇合,他就赢了。
偏偏他退了!
周围的燕军将领们一个个也回过味来,一时间个个声音颤抖,勉强道:
“陛下,好歹那魏主不可能突破重围,眼下咱们还是……”
旁边的雪松上,雪花扑簌簌地落下,却不是因为朱明那刚才充满郁愤的一鞭子,而是来自这朔州古道前方的马蹄声。
响亮、健硕,是南方的马。
暗蓝、金黄、橘红色的天光依次染过头顶上北地的天穹,迎着光的地方,古道的另一侧,老地方,老人马……以及一张比之当年成熟、锐利了不少的面容重新出现在了朱明眼前。
朱明的喉咙尖锐地疼痛了起来,远远地,他就看到封琰脸上还沾着血,带着无数沾血的铁甲之士,看样子是刚从燧州那边的战场,杀过一场才堪堪抄近道赶过来。
“你多少年没带过兵了?所谓大燕中军,是真的废。”
朱明如同咬碎了这两个字一般:“封……琰……”
“那句话怎么说的?”
封琰素来冷峻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他酣战时最张狂的一面,他肩上扛着的刀划过一轮如冷月般的弧线,刀尖所指之处,是朱明惊怒交加的脸。
“你已经被我将死了。”
第126章 夺位
同一个日升日落间, 炀陵度过了宫乱的一夜。
这一夜间,整个内阁当值的大多数魏国官场的都被押在宫中,四面宫门都被禁军死死地封锁起来。
起初, 宫中还严防死守, 贺家率领的新禁军以“有刺客残党”的名义把控了起来,等到了天亮,宫禁还是把手森严, 连轮值的阁臣都不得入。
到了午时,一封军报随着快马从炀陵城北门送入兵部。
“报!陛下五万水军在帝江彼岸失去音信!帝江关曾派艨艟前往, 却被冰凌阻隔于中流,只见得大江彼岸隐有火光冲天……”
兵部的几个留守的老将差点没吓得坐在地上,好不容易定下神来,连忙勒令兵部上下缄口,带着军报匆匆向宫门奔去。
而到了宫门前, 才看到羽林营统领跟在李太师为首的一帮文官后,将宫门前的大街堵得水泄不通。
而本来因背痈复发正在家里调养的李太师正站在马车上叫骂——
“姓贺的老鬼,汝这老匹夫!谁给你的底气敢夺宫篡位!老夫受陛下之令镇守炀陵,待陛下凯旋之前,必将尔头吊于城门之上!”
“……”太师那李家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
兵部尚书忙推开众人,挤到李太师跟前,道:“太师, 前线不妙啊, 请看此军报。”
李太师终于歇了嗓子, 火速将那军报看罢, 登时脸上从青至红、从红发白, 一阵变幻之后, 不由得悲愤大吼:“大魏将亡于小人之手也!”
喊完这一句, 李太师整个人昏倒过去。
宫城门口的大乱并未影响到宫中宣政殿里上演的荒唐一幕。
“……诚如先前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