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修篁如今还押在这里,好似并不闻窗外是非,但仍抵不住日日有人为其喊冤。
如今秦姝就是红线娘娘,传播邪道、通敌叛国、潜入帝王身侧蛊惑君心,消息如野火一般烧遍整个炀陵城。人们惊疑过后,自然而然地就会认为乐修篁是被报复所致。
即便那不是构陷。
“她下狱了吗?”
“没有,陛下没有理会阁臣们联名上书,只把大人软禁在藏珠殿……北燕那边说要将先帝还回来,陛下明日也将离京,届时这炀陵城怕是要变天了。”
“先帝?”
未等睚眦对这个死而复生的先帝有什么反应,牢门那头就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
步履轻盈而稳健,是女人的脚步声,而且会武。
“武叔。”睚眦莫名感到了一阵威胁感,借口道,“下一层有个犯人夜里嚎叫说自己要越狱,您下去看一看。”
“衙内?”
“在下面,多查一阵。”
他神情凝重,武叔也紧张了起来,望了一眼身后,缓缓道:“乐丞相关在上一层,今日也一并会被放出去。”
说完,他就离开了。
睚眦没有离开,坐在牢里等。
不一会儿,那脚步声突然消失了,过了数息,一个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睚眦牢门前。
她的衣裙红得像血,外面的光照进来,有一双同睚眦颇为相似的凤眼。
“你好啊,小侄子。”朱瑶兮看着他,眯着眼睛打量他,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牙,“来,姑姑来接你回家了。”
第120章 獠牙现
“泰合六年, 我哥哥朱明进京替朔州上贡,御前乘醉比剑,翻花斩雪,让魏帝封逑看中, 押在京中。”
“父亲听说此事, 引以为奇耻大辱, 他半生戎马, 到头来生生气死在府中。死讯传到炀陵之后, 听我哥哥的亲随说,他在当夜跪在雪里半宿,差点冻死。”
“封逑在位时,不幸的家门多了, 到了我们这里,就变成了耻笑, 不止这辈子受非议,世世代代都要被耻笑为佞宠一族。”
“我哥自然不会同封逑客气,封爵、财禄、私军……要什么有什么,即便要封逑的女人他都给。”
“甚至正宫皇后。”
朱瑶兮说到这里, 口气放柔了许多。
“常后也是个可怜人,一面同崔贵妃斗得筋疲力尽,一面又要看着封逑荒唐,没有一日为自己活过。”
“你父亲说, 到处都是鬼的时候, 当人太难了。但你娘常后是魏宫里少有的干净人。”
“你莫怪他这么多年没有来找你, 他是真的不知道常后有了他的血脉, 还敢把你生下来。这么多年, 他恨封氏一族, 也是为了常后。”
“给你父亲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吗?”
睚眦沉默不语,盯着地上青砖的划痕。
好一阵子,他紧抿的嘴唇微微松开,面无表情地看向朱瑶兮。
“就这?”
“……”
朱瑶兮罕见地愣了一下,紧接着就听睚眦接二连三地问。
“甜水巷的老太太们都知道,燕主立国之后马上娶了一百多个后妃,还放言要为秦姝南下,你说是为了我亲娘?”
“他那时候都那个地步了,不想被后妃毒死勾引个地位最高的活命算是能理解,骗身就罢了,画饼偏心是真的没意思。”
“我亲娘好在死的早,活到现在,听他娶了一百多个小老婆,还到头来说是为了她,非把这负心薄幸的东西片了。”
朱瑶兮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你娘……爹,都教过你什么?”
睚眦:“教过我不要骗外面的女孩,呵,天真。我是要占山为王的人,岂会在意这个。”
“好,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那省了姑姑的口舌了。”朱瑶兮用指尖擦去了眼尾并不存在的眼泪,“你要跟我走,我会安排你回燕国。”
“我不是说了……”
“三江会投了燕国,作为交换,燕国将迎那小秦姝为后。”见睚眦神色一变,朱瑶兮就晓得说到了他心里,“你可以不在乎燕国太子位,但你终究有软肋。”
“……”
朱瑶兮拨开旁边的牢门,缓步走向另一边。
“我还要去接老师,你自己决定吧,外面有我的人等你。”
……
大理寺天牢另一边,新到任的闻人清钟脱了官帽,坐在牢里摆设的棋盘前。
面前的授业恩师,仍旧是一副落拓养猫,须发花白、衣衫褶皱,即便在牢狱中不见天日多时,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
“老师受苦了。”闻人清钟道。
“心安则炼狱不谓苦,心忧则广厦亦堪危。”
听到这位恩师这样说,闻人清钟笑了笑:“老师一生追寻救世大道,向来不在乎身外物,学生还要多学习才是。”
乐修篁拿起一枚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