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不是赵夫人的女儿?
赵绵绵双手撑在地上,肩膀微微抬了抬,嘴唇嘟了一下,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但又好像是因为不知道要做什么表情,所以反而控制不住自己,就在自己的习惯性动作中混乱地随机挑了一个。
她说:“我以前叫我娘嫂嫂。她十年前,就上吊死掉啦。”
赵绵绵看了徐长索一眼,朝他挤挤眉毛。
“她是我大哥的娘子,我父亲强占了她,把她送到庄子上,生下了我。”
“她不要我,不愿意看我。说我每天都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让她恶心,她受不了了,悬梁自尽。”
“整个赵府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他们说,我娘自杀,是自己该死。还有人说,是她勾引了我父亲,她小门小户的,嫁进赵府攀高枝。”
“大夫人也这么说,因为我父亲总在大夫人面前说,他是真的情难自已,才做出那种事。”
“他不想让赵府的人觉得他是坏人,把我安到大夫人膝下,让我做嫡女。大夫人也讨厌我,如果不是公主姨姨有所怀疑,给了我一个郡主名头,我早就被大夫人沉进井里了。”
“赵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来的,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帮她,哪怕她死了以后,也没有一个人要替她讲话。”
“我觉得他们都应该去死一次。”赵绵绵这次是清醒地说出了这句话,“让他们去地下见见我娘,他们会不会反省一下?”
第104章 依赖
赵绵绵说着,歪头朝他笑了下,像是孩子恶作剧成功似的得意,可是同时,眼里也有一闪而过的仓皇。
“可是现在,他们真的都死了。”
“人只能死一次,对吧?”
徐长索脑中如同被雷雨天的风暴卷过,满是残破凌乱的废墟。
身为锦衣卫,他难免会接触到许多宫中秘辛。
赵绵绵的身世,客观来讲,对他而言并算不得什么奇闻异事,但由赵绵绵亲口对他说出,徐长索便觉得仿佛胸腔都在震颤。
“这些事……”
“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赵绵绵眨眨眼,迅速接过徐长索的话。
徐长索神色凝住。
他英俊的眉眼和侧脸定在晨光之中,视线落在赵绵绵脸上,认真得似乎能将她的神情凭借目光拓印下来。
赵绵绵忽然嗤笑一声,音色明媚又清脆:“骗你的!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说这些事了,你别那么大负担嘛。”
“我告诉你这些,也不担心你说出去。反正现在,赵家已经不存在了,你说给谁听,都不要紧。”
徐长索绷紧的心弦缓缓松弛了些,却又不知从何处钻出几分遗憾。
“你对谁说过?为何要提起这些事。”
赵绵绵伸手翻看着那件被她补好的里衣,做最后的检查:“一个小太监。我去宫里玩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太监。他跟我差不多,他娘也恨他恨得要死,他不想惹他娘生气,就跑到宫里当太监。”
赵绵绵低头看着那件里衣,随口应答。她哎呀一声,说:“我的手艺真好。还挺羡慕你,有个信物可以依托,我什么都没有。”
徐长索“唔”了一声,沉默一会儿,却是说:“信物,不一定是要自己收到才算。你也可以给别人。”
赵绵绵像是被点醒了似的,认真看了他好几眼。
最后说:“哦,可是我也没有可以留信物的人。”
徐长索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绵绵所有的亲人都或处刑或流放,可哪怕他们活在世上,她大约也不会想再看他们一眼。
赵绵绵想了半晌,托着腮,嘴里一直发出拖长的“嗯嗯”的无意义声音,像是这样做,就能不显得自己那么孤单可怜。
“我知道啦。”赵绵绵放下手,对徐长索说,“等你回京城以后,去帮我找那个小太监吧。他是秋华宫的人,年纪不大,过得颇寒酸。”
“你要是找到他,就帮我带给他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和一只翅膀完好的蝴蝶。他最想要那个了,我以前答应送给他的。”
徐长索眼眸缓缓地向下垂了垂。
他以为,赵绵绵骄纵,高傲,早已习惯了眼里没有任何人。
可她想来想去,竟然还惦念着一个寒酸的小太监。
这甚至让徐长索有几分想要知道,那个小太监究竟有什么特别。
意识到自己对赵绵绵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徐长索压下思绪。
他和赵绵绵走完这段路就要分开,告别和不再相见就在尽头等着他们,赵绵绵大约也是清楚的,否则她不会叫徐长索替她带礼物回京。
而这段路,已经走了一半。
徐长索收起那件缝补好的里衣,下次去河边沐浴,就可以换上。
用早饭的时光结束了,他们要接着启程。
没有马了,赵绵绵贴在徐长索身后,跟得比以前紧。
昨天劫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