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看去,却见风吹桃树,一地芳菲,一青年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饶有兴致地瞧着她的方向。
这里是灵缘寺,京中小姐们结伴游玩,自有家中侍卫守在外面,不会放行迹可疑的人进来。
苏瑾长在江南,没京中那么多规矩,胆子也大,被这样问也不露怯,不无忧郁地道:“痛快是痛快,这次算是把那些小姐们彻底得罪了,回去怕是要被我爹娘教训。”
她随口抱怨一句,不知哪里戳中了那人的笑xue,他竟然朗声笑起来。
“那人就是小叔父吗?”宁晚心托腮,明丽的眸子盈着水光一样。
“是,我当时想,他笑什么笑,怕不是个傻子吧。”回忆那段堪称她人生中最快乐的岁月,苏瑾也笑起来,“京城最别具一格的世家子,沈相没少头疼这个幼弟,不看着点儿都怕他给天捅个窟窿。”
之后苏瑾就发现,自己总能遇见沈译。她去自家铺子里瞧上新的缎布,一转头就见沈译站在珍宝轩前头朝她笑。郊游时车轮卡在泥泞的地里动弹不得,她焦急万分的时候,沈译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把车换给她坐,自己充一回车夫驭马,事后被偶然撞见此事的公子哥画成连环画,一个世家子被人传成笑柄,他也不在意。上元节花灯摇曳,她看灯看得好好的,低头拣掉落的荷包,再抬头看,最Jing巧的那盏就不见了。不等她失落,沈译已经走到她跟前,手里提着那盏花灯朝她一递,“喏,给你。”
沈家结亲向来重人品,出身反倒没那样重要。沈译又是幼子,家里也无需他娶到多权贵的女孩儿光耀门楣。沈译喜欢上个女孩子,什么玩闹心思都没了,一门心思扑在那姑娘身上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得街边小贩都省的,沈苏两家议亲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结果定亲没多久,沈相落罪下狱,接踵而至的是满门抄斩的圣旨。苏家担心因为与沈家结亲的事情受到牵连,将苏瑾关在祠堂里,全家人闭门谢客。行刑的当天,被锁在祠堂里的苏瑾却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她两手颤抖地撕开信封,里面掉出来一张粗糙的纸和一枚桃花的花瓣。
苏瑾的眼泪浸透了那张纸。
上面的字迹几乎已经看不出笔者原本潇洒俊逸的笔迹,执笔的人似乎竭力想写得工整一些,以致于笔迹生硬非常。可苏瑾还是一眼便看出,那是沈译。
信上只写了一句话:“抱歉,别等了。”
可是他说一句别等了,她就能放开这一切开心地活下去了吗?
苏家终日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却很快等来了一个机会。边疆战事吃紧,朝廷缺银两,向富商征银钱,为了巩固合作关系,会纳一位富商千金入宫。
父亲找到自己说出此事的时候,苏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当然不愿意,从那日起,她开始绝食,拒绝与旁人交流,直到她的母亲跪在她的面前,泪流满面,求她为了整个苏家妥协。
入宫的那日也是个暖阳的天气,灵缘寺的桃花漫开。那时候皇帝正有个新宠,根本没把个商人之女放在眼里,转头便忘了。苏瑾手里攥着一枚桃花的花瓣,在装饰华美的宫殿里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服侍的丫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说瑾妃疯了。
瑾妃疯了。
不少人传瑾妃是因着沈译不愿意侍寝才装疯,但是经年后入宫为内侍的魏澜知晓,她是真的害了癔症。
“沈译容貌肖母,阿澜模样生得也像祖母,叔侄俩很像。我犯病的时候总是认不清人,瞧着阿澜,就好像看见了沈译一样。”苏瑾伸手安抚地揉了揉宁晚心的头,“若是教你误会,同阿澜生了嫌隙,真是抱歉。”
宁晚心看着她温和的模样,心里卷起一阵不知如何形容的难过。她握住苏瑾揉自己头发的手,在掌心里紧紧地攥了一攥。
回偏院的路上,宁晚心紧紧扣着魏澜的手,两人沉默地走在石板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没有话问杂家?”魏澜率先打破了沉默。
宁晚心抬眸看向他。她明白魏澜在问什么,她一向玲珑心思,瑾太妃和魏澜又透露得足够多了,还有甚么猜不到的。
她没有接这句话,而是问道:“……所以你是同情太妃娘娘,才对她那般耐心的吗?”
魏澜闻言,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杂家见过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了,一个一个同情,杂家早就累死了。”
他只是想到,如若自己像小叔父一般在那场冤案里死掉,连灰都没了,却留了个喜欢的人在这世上,饱受苦楚,那要怎么办?
“听闻岭南有一树木,其汁ye剧毒,以见血封喉闻名。”魏澜没说出口的话,宁晚心却一时间福如心至,所以她道:“我做不到太妃娘娘那样,念一个故去的人十数年如一日,我做不到,受不了。”
“这辈子还没试过毒药呢,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就躺在你身边试一试这见血封喉。只是……魏大人这么爱干净,怕是要跟我烂在一处,百年千年。”
魏澜启唇想要说什么,却发觉鼻尖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