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岁禾是被下腹阵阵下坠般的疼痛生生疼醒的,她身上没力气,连坐起来也不能,只得用尽自己的全力大声唤秋霜。
秋霜越过画屏撩起床幔,看见安岁禾满头满脸的汗和身下被褥晕开的血色,瞬间就蒙了,连滚带爬跑出去喊着传太医。
就太医来的那会儿功夫,安岁禾身下漫出的血愈来愈多,待太医赶到时,胎儿已经落下来了。
皇帝就是这时候闻讯赶到,听见太医说皇嗣没保住,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太医和宫人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四下寂静,安岁禾凄利的惨叫声在庭院里回响,更显得诡谲。
皇帝胸膛上下起伏,强压住怒火,问那太医:“前个月太医院每日行脉,报记的脉象明细都显示一切如常,皇嗣康健,现在安嫔是什么情况?朕倒要听听看你们作何解释?”
那太医并不是平日里照料安嫔孕中的那位,忙磕头道:“臣不知安嫔娘娘之前的脉象如何,但是方才臣替娘娘号脉时,脉息微弱,Yin虚内热,隐隐呈滑胎之相啊。”
皇帝眉心紧紧蹙着,怒道:“照料安嫔的太医呢?怎么还没传过来?!”
正说着,方太医背着药箱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乍见天子怒容,气儿都没喘匀就连忙跪下,声音都颤抖地道:“见过陛下,微臣失仪。”
皇帝不想听他这些废话,“安嫔脉象的记录呢?”
方太医从药箱里取出一本册子,呈给皇帝。
例行诊脉的记录里,除了最初与庄嫔起争执,受到惊吓的那一次,剩下的栏目里都记载着一切正常无恙。
皇帝知道从这上头瞧不出名堂了,册子一甩,丢到方太医身上,揉揉眉心,问道:“安嫔身子如何?”
头里过来的那位太医伏地先道了句“陛下恕罪”,而后才颤颤巍巍地说:“回陛下的话,安嫔娘娘……娘娘她,伤了身子,只怕日后都再难以保住胎……”
秋霜本来跪在门边,闻见这话,浑身战栗,跪都跪不住了。
小产已成定局,秋霜虽然替自家娘娘遗憾伤心,但是这时候最重要的不是伤心,是抓住陛下怜惜的心,趁此机会再怀上龙嗣才是正经。
可是以后都再难保住胎,就意味着娘娘永远都不能再怀有身孕。
没有皇嗣傍身的嫔妃,饶是眼前尚能仗着盛宠保命,却终究没有依托。储君一定,大浪淘沙,待皇帝百年,注定逃不开陪葬的命运。
皇帝怒火也发了,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可有调理好的可能?”
“具体病状尚待院正大人评判,然……依微臣拙见,恐怕想要恢复,实在是难事。”
皇帝略一点头,“就这样吧。”
秋霜心里最后一点期望也彻底冷却下来,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再没有比帝王心更凉薄的了。
安岁禾的命运,从这一刻起,便因着太医所言,被宣判定夺。
皇帝在意动怒的是皇嗣没了,得知安岁禾身子有恙,反倒没甚情绪,淡淡说一句“该调养的就调养”罢了。
而让他最无法忍受的是,这一切都不像是意外。
他无法接受,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算计他的血脉,这是对他威严的挑战。
皇帝眸光一扫地下跪着的人,也不指望这帮人能给出什么答案。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说道:“传魏澜。”
第19章 金簪 “不是赏杂家,是在警告杂家。”……
魏澜向来知晓皇帝想要什么,这次也不例外。
皇帝要一个缘故和结果,他就给一个结果。
“魏大人,您可要替我们娘娘做主啊……”秋霜跪在魏澜脚边,不住地抹着眼泪。
安岁禾却仿佛卸了全身气力一般,坐在榻边,不动也不说,眼神空落落地停在一处,宛若失了魂魄。
自从她知晓自己以后都不能再有孩子之后,就是这副模样。
魏澜对这些事情司空见惯,没甚好同情的,也不会做任何保证,“不必如此。杂家在其位谋其事罢了,该如何就如何,一切事实都进呈给陛下,如何处置陛下自有定夺。”
魏澜抬眸看一眼安岁禾苍白憔悴的面容,一点儿无谓的情绪都没有,“娘娘介意杂家搜查一下内室吗?”
他口中询问着,语气却是强硬的,面上神色也并不像商量那么回事。
安岁禾自嘲一笑:“本宫介意有用吗?”
魏澜点点头,“杂家奉陛下旨意,安嫔娘娘,那就得罪了。”
他说着,朝身后挥一挥手,几个太监分头在海棠院里翻找。魏澜也不理那边一伤心一疲倦的主仆二人,伸手拖过一把椅子,掏出个帕子擦干净椅面,随意坐了。
把手帕塞回怀中的时候停了一停,想起来宁晚心给他的那个惊喜,眼睑敛起,盖住一丁点儿波澜。
还没猜出来那上头到底绣了个什么,魏澜想想还有点头疼。
让宁晚心软着嗓子乱七八糟地哄了一回,魏澜满身的脾气也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