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适微笑着展了展纸扇,决定不杀刘柳了。毕竟,敢在他身边说大实话的人,实在太少,太少。
“站着说话多累。我与柳姑娘投缘,不若一起到鳞波亭中慢叙?”心情好了,安适的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柔和。
刘柳被那样的笑容一照,只剩下拼命点头的份。
安适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于是转向方若辰,“吩咐下去,在鳞波亭备酒。”
“是。”方若辰有些无奈地应道。他说过多少遍了,这里是他家,不是他的行宫。可是明显的,安适大人从来没听进去过。
圣驾驾临的消息很快就被报到潘婧那里。
皇上驾到镇国公府本没有什么特别,但潘婧听说刘柳也在,沉yin一阵后,决定亲自去看看。
端着特别为皇上准备的香茗,潘婧沿着后院蜿蜒的小径,徐徐前行。
池边微风轻送,夹杂着冬日里些许的寒意,鳞波亭中三人比次而坐。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安适与方若辰挺直的背脊,正对着她的刘柳正抱着一把琵琶弹奏。
踏着铿锵的琴音迈入亭中,无需行礼破坏琴音的紧凑,斟一碗茶,看弥漫的茶香与琴声相缠。
不想失神的,却一不小心,坠进那乐声里。
“娘子!”手腕被人圈住,垂首,正落进那人耀若星子的长眸中。
“怎么了?”面前的茶碗已经溢出来,将潘婧手中的茶壶拿过,方若辰将她带到身傍,忧声轻问。
潘婧猛然回神,才发觉刘柳已然停下演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如此失态,潘婧自己也始料未及,急忙调整情绪,答道,“曲子很感人。”
“感人?”刘柳一张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而后不满地嘀咕,“我弹的是十面埋伏,是一首描述战争紧迫的乐曲,怎么会是感人呢?”
刘柳出身音乐世家,三岁便开始弹琵琶,这首《十面埋伏》弹了不下千遍,今天拿出来炫本来是自信满满,自以为绝不输于古人的。万没想到会听到潘婧如此评价,顿时萎靡下来。
同样的困惑也让安适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但他很快恢复尔雅,对潘婧笑道,“朕听说你的琴也弹得不错,今日兴致正好,不若你也来一曲如何?”
潘婧垂下头,“臣妇……”
迟疑的时候,安适已然命人将琴摆在亭中的石桌上。
潘婧却一直,沉默不动。
方若辰终于也觉奇怪。潘婧过门前他也曾听他的岳父说过,潘婧很少出门,平日里无事便喜欢弹弹琴,十数年下来,琴艺也能勉强算得上上等。
除去潘父话中自谦的成分,潘婧的琴艺绝对不差。可是自她进门,他却从未听她弹过琴。平日也便罢了,今日安适的语气,明显不容拒绝,她究竟在犹豫什么?
许久许久,他终于看到潘婧将头抬起。
她的神色已然恢复平时的冷静,冷静中却带着几分无畏和坚持。只见她望定了安适,轻声道,“皇上恕罪。我不弹。”
第 13 章
安适的唇角挑起一抹笑,真正来了兴致。
从第一眼见潘婧,他就知道,这个女人绝不简单。至少,比她旁边那个看似机灵,实则不谙世事的傻丫头要复杂深沉多了。
“理由。”安适面上笑意未褪,话中寒意似有若无,却自有一股叫人敬畏的霸气。
潘婧微福了福身,“谢皇上容禀。臣妇自小体弱,汤药续命,开春时已然病入膏肓,药石罔治。迷离之际,臣妇在心中许了个愿,若能度过此劫,愿舍去一件平生心爱之物。是以病愈之后,臣妇未再碰过管弦。”
“原来还有这个缘由。”安适笑着接过,目光却依旧冷得叫人心底发颤,“如果今天朕非要你弹一曲呢?”
潘婧在他的冷意中居然没有丝毫惧意,只平静地回道,“人无信则不立。请皇上降罪。”
空气骤然沉默。
安适沉着脸看了她片刻,突然笑了,“若辰重诺如命,朝野尽知。你如此守信,倒跟若辰一个性子。”
“自然,我们是夫妻。”方若辰站起来,将潘婧挽进臂弯。
安适对潘婧刻意的试探他都看在眼里,但保护自己的妻子是他的义务。而他,至少要让安适明白这一点。
许多年的兄弟,安适对方若辰的性子摸得通透,自然明白何时适可而止。
转向刘柳,他微笑道,“柳儿姑娘的琵琶弹得极好,朕很喜欢。可惜了朕还有些要事,不能与姑娘再叙。不知下次可否再约姑娘出去?”
刘柳心中的Yin霾瞬间便本安适耀眼的笑容驱散了,“好呀好呀!”刘柳的头点得似小鸡啄米,只差没能当场长出尾巴来对着安适欢快地摇。
安适笑笑,转向方若辰,“走吧。”
方若辰恭敬垂首答是,屈身让安适先行。
待安适走出一段,方若辰亦转向潘婧,柔声道,“走吧。”
潘婧点了点头,正要起步,方若辰已将她的手牵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