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了。
“钦钦,”穆殷幽幽叹息一声,拦住他的话,“你刚才跟我说话的口吻,像极了属下一板一眼同我复命,解释此次战败的原因。”
“我要的,”她直视纪尘的眼睛,“仅是这些?”
纪尘张了张嘴,眼神不敢跟穆殷对视,垂眸别开视线躲了下,哑声道,“我,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他虽然想起了过去,却回不到过去。他怕穆殷喜欢的人不是现在的他。这些话,纪尘不知道怎么开口。
穆殷啧了一声,笑容凉薄,“少将军刚才跟孤解释战败原因的时候,嘴倒是利索的很。”
纪尘顶着她的目光,头沉的抬不起来,心拧成一团,酸酸楚楚的疼。
到了营地后,纪尘从车里下来,穆殷站在车上看他。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垂眸,穆殷轻声开口,就在纪尘以为她会唤“钦钦”的时候,她喊的却是“少将军”。
“少将军既然执意要做臣子,”穆殷笑了下,声音轻轻,“那孤成全你。”
她下了马车抬脚踏入大帐,同时四位大夫提着药箱快步走过来给纪尘包扎伤口。
纪尘扭头朝后看过去,就看见穆殷头也没回,甚至全程没开口过问一下他伤情如何就离开了。
江湖郎中给纪尘处理手臂上伤口的时候,见他垂眸低头红了眼睛,还以为是疼的,忙说,“忍着些忍着些,马上就好了。”
纪尘没吭声,只是别开脸看向别处。
要说纪尘刚才还不明白穆殷那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她派人将陈利送了过来才懂。
陈利长发披散,略显狼狈,双手双脚都被人用铁链捆绑住,随着走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殿下让属下把此人交给少将军。”来者拱手给纪尘行礼,“殿下说少将军攻城有功,正式封您为将军,三日后再办庆功宴。”
纪尘顿了一瞬,轻声问,“穆殷呢?”
对方答,“殿下正在帅帐里处理军务。”
穆殷给了纪尘将军的头衔,将他所要的陈利派人送来,甚至允许他像长临一样拥有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权利。
她将他要的一切都给他了,唯独把自己收了回去。
纪尘心钝钝的疼,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营帐里,连过来传令的人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记得。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只看见自己跟陈利两人留在营帐里。
陈利唇色苍白,见纪尘看过来像是笑了下,尽管沦为监下囚,他依旧如贵公子一般腰背挺直姿态矜贵,“钦儿,恭喜你得到你想要的虚名。”
纪尘看他,陈利平静极了,“现在纪将军可以杀了我为你父亲报仇了。”
“那太便宜你了,”纪尘说,“我要让你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痛苦。”
“晋国都说纪家的陈公子宛如头顶月光,皎洁无瑕不可亵渎,”纪尘看着陈利,“我会带你重新回到晋国,让全天下人都看清她们眼里光风霁月的陈公子,私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对于陈利来说太轻松了,有时候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
陈利眼里难得出现慌乱。
他一生要强,宁愿死也不愿意有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他了解纪尘,纪尘同样了解他。
“钦儿,我总归是养了你十年。”陈利深吸口气,尽量声音平静,“你连让我死的体面一些都不愿意吗?”
纪尘想起穆殷,想起她居高临下看他的样子,心脏像是被绳索寸寸收紧,箍的血rou生疼,“若没有你,我怎会变成今天这样?”
“钦儿,钦儿——”
纪尘在陈利的声音中掀开帘子出去,同时吩咐门口的将士,“看好了他,别让他自尽了。”
“是!”
纪尘说完后茫然的站在营帐门口,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儿。他看向穆殷的帅帐方向,抿了抿唇,抬脚走过去。
到了营帐前面,纪尘才发现长临跟阿九两人笔直的跪在外面。旁边阿七委屈着一张小脸,噘嘴蹲在阿九身边,想碰她又像是顾忌着谁而不敢伸手。
纪尘疑惑的看着两人,“你们怎么跪在这儿?”
长临忙抬手朝纪尘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说,“这次决策失败,没能提前洞察陈利的计谋,殿下罚我俩在此反思。”
虽然她跟阿九都觉得穆殷罚她俩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害纪尘受伤了,但谁也不敢说。
纪尘拧紧眉头,沉默了一瞬,撩起衣摆同两人跪在了一起。
整整跪足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穆殷才开口让她们起来。
长临跟阿九相互搀扶着离开,阿七扶着纪尘回到营帐里。
等阿七出去后,纪尘坐在床边卷起裤筒才发现膝盖都快跪紫了。
外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纪尘微愣,以为是穆殷回来了,眼睛顷刻亮起来,那一瞬间好像身上所有的伤痛全都不见了,心都轻盈雀跃的往上飘。
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