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有事想要问您。”纪尘垂眸反手将门关上,主动阻挡了身后的光亮,站在离桌子不远的地方下定决心轻声开口。
门窗关闭,房间里光线更为昏暗。
陈利抬头看向纪尘,神情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尘儿想问什么?”
许是偏向黑暗的环境给了纪尘莫大的勇气,他问出心底最想知道的事情,“我叫什么?”
房间里沉默了一瞬,只能听到窗外傍晚的风声渐起,有一下没一下的冲击着窗纸。
陈利像是对这个问题丝毫不觉得意外,他依旧坐的笔直,像个矜贵的世家公子,早已把仪态端正刻在了骨子里,坐有坐相。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想问的?”陈利声音轻缓,“尘儿好奇的难道只有这一件事情?”
纪尘着人查他十年前的经历,这事自然瞒不过陈利。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父母姓名,我的过去身份,以及为何我让你杀了穆殷吗?”陈利说,“既然今日你问了,我便告诉你。”
纪尘没想到陈利会主动同自己说这些,不由抬眸看他。
陈利伸手将桌上的油灯点着,微弱的火苗跳跃片刻,慢慢将房间照亮一小块地方。
“你母父本是晋国大将,你母亲出身武将世家,你父亲更是晋国的传奇,近百年来以男子身份征战沙场的,唯有他一个。”
那时候晋国终年跟南方的大林交战,纪家妻夫简直就是大林的噩梦。
可惜后来一次意外,妻夫两人双双被敌军伏击,当场丧命。
将士为国捐躯本是荣耀,结果朝中却有人造谣说两人死前早已跟大林有书信来往,叛国投诚,证据确凿。
功高到底惹人猜忌。
“你父母死后,朝廷下旨纪家上下皆被流放,是我将你偷偷带了出来,一路躲躲藏藏来到了安国。”陈利手搭在腿上,微微攥着,声音轻缓的有些缥缈,“我与你母亲本是表姐弟,你其实应唤我一声舅舅。”
纪尘怔怔的站着,眼睛有些失神,连呼吸都忘了。
客栈的油灯属实太小,照亮的地方终究有限,纪尘大半个身子都隐在昏暗中,脸上表情看的不甚真切。
陈利目光落在纪尘身上,一错不错,继续轻声说道,“你问我你叫什么……”
纪尘眸光颤动,抬头看他。
“你当然是叫纪尘,”陈利清冷的声音不疾不徐,“你本还有个双胞胎哥哥,叫做纪钦,跟穆殷自幼定下婚约。奈何你双亲出事后府里走水,他丧身火海,你侥幸被救却高烧不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纪尘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攥紧,眸光晃动,垂下眼睫。
“我让你杀了穆殷,因为她跟你是仇敌,至于为何要你习武投身安军,自然是为我纪家不忿。”陈利凝视着纪尘,声音放缓,“而你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纪尘跟穆殷本是仇敌,结果他却被对方蛊惑,甚至还怀疑起了自己师父,的确让人失望。
同样都是男子,同样有爱的人,陈利太知道哪里是纪尘的软肋了。
“穆殷喜欢的是钦儿,她对你的好不过是因为你与钦儿长相相似,她将那份感情寄托在你身上,甚至哄骗你,利用你,让你忘了纪家的仇恨。”陈利说,“之前不告诉你这些,是怕你年幼意气用事,可谁知你在仇人跟师父之前,选择了前者。”
他音调平平,声音轻轻,并未声嘶力竭的责骂痛斥,可越是如此越让人愧疚难受。
纪尘头垂着,眼睫遮住眼底所有神色,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纪尘才低声说,“原来,都是假的。”
陈利听他这么说,压在膝盖上的手这才微微松开,起身走过去,站在纪尘身边,“尘儿,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
“是啊,还有机会。”纪尘抬头看着陈利,唇色微白,眼里有说不出的情绪,像是相信了许久的东西忽然坍塌了,眼底的光都暗淡下去。
纪尘跟陈利离开客栈,易了容貌跟他回了安**营。
路上纪尘坐在马车里,呆呆的看着端坐在斜对面闭目养神的陈利,眼眶慢慢发热鼻尖控制不住的泛酸,眼里有水光晃动。
他僵硬的低下头,放在腿上的两只手绞的死紧,右手拇指指甲陷进左手虎口里才堪堪忍住发颤的手。
有温热的ye体顺着脸颊砸落在手上,一下接着一下。
若不是自己这段日子断断续续的梦到十年前的事情,许是真就信了师父说的话。
相信他说的自己父母丧身意外,相信他说的自己还有个哥哥,相信他说的穆殷拿他只当个替身。
陈利的话圆的极好,他以为自己被穆殷迷惑住心神,痴痴的喜欢上了她,这才编造出一个双胞胎哥哥来让他伤心失落。
可惜的是纪尘竟然想起了过去,并且这事他谁都没说。
就在前两天晚上入睡前,纪尘才梦见一些关于陈利的事情。
他的确是纪母的表弟,一直借住在纪家,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