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好什么,”装睡的赵乐莹终于抬起头,蹙着眉头看阿瑞:“你今日已经吃了好几块糕点了,不能再吃糖。”
阿瑞撇了撇嘴,扭头跑出去玩了。
寝房里少了一只团子,便突然静了下来。
半晌,傅砚山低声问:“何时醒的?”
“他要糖时,”赵乐莹回答,“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食,别他一要你就给。”
“我不知道……”傅砚山说到一半,便突然静了下来。
赵乐莹抿了抿唇,抬头看向他:“若当初落狱的人是我,你会冒死救我吗?”
“会。”傅砚山毫不犹豫。
赵乐莹扬唇:“你对我的心,便是管家对你的心。”
傅砚山意识到她要说什么,顿时沉默下来。
赵乐莹垂眸,伸手解开他的里衣,露出他的心口。只见心口上又多了抓痕,血rou模糊地盖过了旧刀伤。
赵乐莹伸出手指点在旧伤上,周围被碰触到的血印顿时刺痛:“你知道这儿已经痊愈了吧?”
傅砚山不语。
“你昏迷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你犯病,”赵乐莹苦涩一笑,“看着你无意识地在心口抓出一道道伤痕,三五个侍卫都无法拦下你的动作,我才知晓你的心病有多严重。”
“殿下……”
“这病是因我而起,可我不想愧疚,”赵乐莹看向他,“我也不希望你再愧疚,我们之间,已经互相亏欠太多了,所以尽快好起来,可以吗?”
傅砚山定定看着她,眼圈逐渐红了。
“傅砚山,别让我难过。”赵乐莹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痛苦。
傅砚山猛地将她抱进怀里,用力到仿佛要将她折断,一寸一寸镶进自己的血rou里。
“好,我会好起来……”傅砚山尽可能忽略心口的痛楚。
赵乐莹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很快便晕shi了他的胸膛。
眼泪浸入伤口,针扎一样的刺痛竟缓解了傅砚山原本的痛楚。
许久,两人都冷静一些后,傅砚山缓缓开口:“义父他……”
“他走的时候跟我说,别内疚,别难过,别……不要你。”赵乐莹别开脸,声音微微发颤。
傅砚山垂着眼眸,双手颤抖着将她抱得更紧。
将赵乐莹哄睡,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傅砚山一瞬不动地盯着她看,仿佛只要自己稍微走神,她便会消失。
她今日说的这些,并没有半点证据佐证,可他却每一个字都相信。两个人曾经相处了十年,那十年的影响实在太深,深到只要有心分辨,便能轻易看出真假。
想到这些年自己对她无端端的恨,他的心口又开始疼,右手也习惯性地覆在上头,正要以疼止疼时,他蓦地想到方才答应赵乐莹的话,于是硬生生将手收了回去。
三年多的心病,并非能一日好全的,他虽克制住了伸手,可心口还是疼的,且有越来越疼的趋势,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只能转身出门,结果一到院中,便看到阿瑞正蹲在地上玩泥巴。
他局促地走上前去:“阿瑞。”
“嗯?”阿瑞抬头,看到是他后歪头,“你不是病了,怎么跑出来了。”
傅砚山顿了一下:“你今早不还在生我的气?”为何现在突然不气了?
阿瑞一脸无辜:“那是今早。”
傅砚山看了一眼天空,发现已经是晚上了,于是短促地笑了一声,心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叔伯。”阿瑞唤他。
傅砚山低头看向他:“怎么?”
“你放我和娘回去吧,我爹很想我们。”阿瑞说。
傅砚山蹲下与他平视:“你爹……对你好吗?”
“好,对娘也好,他们……夫妻恩爱,琴瑟和鸣。”阿瑞不太明白最后八个字的意思,只是先前经常听人说,于是记住了而已。
傅砚山眼底闪过一丝怔愣,再想到赵乐莹和裴绎之平日的相处,手指不知不觉掐进手心。
殿下没有理由骗他,他们的确是盟友,阿瑞也不该会骗人,所以他们之间……傅砚山克制心绪,不敢再多想。
可越不想,便越忍不住想。三年多,一千多个日夜,足以改变很多事,而殿下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裴绎之,两个人朝夕相对,又彼此欣赏,当真最后只有盟友关系?
“叔伯,叔伯。”
阿瑞又叫,傅砚山猛地回神:“怎么?”
“你考虑好了吗?”阿瑞小大人一样问。
傅砚山嘴唇动了动,喉咙有些发干:“同爹……叔伯留在南疆,不好吗?”
“不要,”阿瑞赶紧拒绝,“我要回京都吃糖葫芦。”
“南疆也有糖葫芦。”
“我只要京都的糖葫芦,”阿瑞不高兴了,“也只要阿爹。”
他是很喜欢叔伯,也总是想亲近他,可心里最喜欢的还是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