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山顿顿,倏然沉默下来。
阿瑞只呼了几口就不呼了,枕着他的胳膊不肯动。傅砚山一看他这副懒样,便知道他也不是真心关心自己,只是寻个由头钻他被窝而已。
诡计多端,像生他的那个人。
傅砚山又一次想起赵乐莹,蓦地发现这会儿被转移太多注意力,心口已经不如先前那么疼了。他沉默片刻,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团子,才发现他这会儿这么老实,是因为睡着了。
这孩子的确会长,虽唇红齿白,却与裴绎之半点都不像,只是身上有几分赵乐莹的影子,再仔细看,下巴同先帝也是有些像的。
傅砚山越看越出神,直到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才猛地回神。
待他看过去时,赵乐莹已经进来了,一眼便看到他抱着阿瑞。
傅砚山下意识想推开怀中的团子,然而刚动了一下,团子便轻哼一声,揪着他的衣领怎么也不肯放了。傅砚山僵了片刻,最后沉着脸看向赵乐莹:“殿下不是爱子如命吗?怎么连孩子跑出来了都不知道。”
赵乐莹看着阿瑞枕着他胳膊熟睡的样子,心绪一时极为复杂。阿瑞是个自来熟,跟谁都能聊上几句,独独睡觉时格外讲究,平日除了她或裴绎之陪着,基本都是一个人睡,连屋里多站一个人都不愿意,今日却偏偏在第一次见而的傅砚山怀中睡得极沉。
……这难道便是父子之间的亲缘?
“看什么,还不过来。”傅砚山冷淡开口。
赵乐莹回神,抿着唇朝他走去,看了眼熟睡的阿瑞后开口:“这孩子调皮,麻烦你了。”
傅砚山不语。
“……我现在就将他带回去吧。”赵乐莹试探。
傅砚山还是不说话。
赵乐莹沉默片刻,到底还是俯身去抱,然而还未等手指碰到阿瑞,他便一股大力攥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扯到了身后,然后便是一道掌风,煽灭了桌上灯烛。
屋子蓦地黑了下来。
将身子落在被褥上时,赵乐莹不由得惊呼一声,刚要爬起来,便被他扣在了床上。短短一瞬的功夫,她便从站着变成了枕着傅砚山另一条胳膊,而傅砚山躺在床中间,直接将他们母子左拥右抱。
“……傅砚山!”她咬牙切齿,又怕将孩子吵醒,连声音都不大。
“他睡得好好的,你动他做什么。”傅砚山冷淡开口。
赵乐莹深吸一口气:“我不动他,你放开我。”
傅砚山表情愈发冷峻:“昨夜山洞里,怎不见你对我这般难以忍受?”
“……孩子还在,你胡说什么!”赵乐莹羞红了脸。
傅砚山扫了眼另一侧的阿瑞:“他睡得很沉。”意思是可以胡说。
赵乐莹:“……”
房间里静了片刻。
半晌,傅砚山开口:“对不起。”
赵乐莹睫毛一颤。
“山洞之事,是我卑鄙了。”傅砚山沉着脸,眼底是对自己的厌弃。
赵乐莹别开脸:“你若聪明,也该知道并非你一人卑鄙。”
傅砚山指尖动了一下。
他其实隐约猜到了,昨晚之事都是她顺势而为,如今听她亲口承认,非但不觉得暖心,反而浑身血ye都直冒凉意:“你明知我要羞辱你,为何还要配合?”
“你当真不知?”赵乐莹反问。
傅砚山沉默了。
听着父子俩交错的呼吸声,赵乐莹内心渐渐平静,身子也不如先前紧绷了。
屋子里安静许久后,赵乐莹开口:“砚山,放下吧,都这么多年了,我已有了夫君和孩子,你也该往前走了。”
傅砚山没有说话,心口却又一次开始疼了。
赵乐莹侧目,试图看清他的表情,却因为屋里的灯灭了,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
熟睡的阿瑞突然轻哼一声,翻个身从傅砚山的胳膊上挪了下去,蜷成小小一团便继续睡了。傅砚山胳膊自由了,便突然侧过身,将赵乐莹整个抱住。
当自己被热腾腾的身子覆紧,赵乐莹呼吸一窒,后背开始冒出点点汗意。
“我会往前走,”他终于冷淡开口,“我会忘了你,会有新的女人,她会给我生一个儿子,比你和裴绎之的要好上千倍。”
赵乐莹被他逗笑,忽略心上的疼痛缓缓开口:“若能如此,自然是好的。”
“我还要造你赵家的反,有朝一日做皇帝,让这天下都姓傅,我的儿子将来也会登基做皇帝,世世代代都不必再受你赵家制约,”傅砚山又道,“我会三宫六院,将你彻底忘了,再灭林裴两家九族,褫夺你长公主的身份贬为庶民,看你与裴绎之究竟是情比金坚,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这是放下了?”赵乐莹无言。
傅砚山不语。
赵乐莹抿了抿唇,又道:“还有,造反这种话就莫要挂在嘴边了,南疆如今本就惹朝廷忌惮,你再这般张扬,恐怕会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