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岩不相信是真的,“嫡仙人是李白喽,他故去有一百多年了,这仙鹤是他的?你是在蒙我吧。”
“出家人不打诓语,我怎么会骗你们小孩子呢。这几只黄鹤确实是仙人留下来的,听前任寺主说,当年李太白来姑孰看望族兄李有则,就是在这个亭子里挥毫写得《大钟铭》,仙人先后七次来此地,最后还葬在这里,与我们姑孰有缘啊。他的族叔接二连三做本县县令,李明化当政时在城南下浮桥上建姑孰亭,嫡仙人为之作序。李有则铸成化城寺的大钟,又是仙人作的钟铭。还有李阳冰整理了他的诗文草稿,使其恢宏大作流芳千古。据说,这几只鹤是他从城外灵墟山,化鹤仙人丁令威修炼处得来的。丁令威可不一般,是晋朝豫章辽东山人,打小学道于灵墟山,还做过南边泾县的县令,为给饥民开仓放粮被处以极刑,在法场上骑黄鹤升仙。后来他化做黄鹤回归故里,落城门华表柱上,唱道‘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好啦,这里已经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城郭如故人民非,开仓劫粮路恢恢。
“您是化城寺寺主申空禅师吧?”雷子看出家人点头肯定,便拉过小沙弥顾全武,“禅师,我是受您师弟申虚禅师的嘱托,把他的小徒弟送来托付与您的。”
“申虚师弟他怎么了?”老和尚紧张地盯着长头发孩子,当对方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说给他听后,寺主悲痛地直念佛号,“未曾想到师弟遭遇不测,先我一步归于极乐世界啦。感谢两位小施主完成他的遗愿,千里迢迢送孩子过来。好吧,把他留在我这里,你们下一步要去黄泗浦吗?据贫僧所知,那里的海船都停运了,草寇残部在润州做困兽犹斗,搅得地方生灵涂炭,想走海路去渤海国是不行的,我看你们还是北上幽州吧。而且还需绕着走呢,草寇黄巢自称黄王,攻陷濮州后被副招讨使张自勉所率的忠武军打得大败,又遭到诸道兵马的围剿,可谓是四面楚歌,他委托天平节度使张裼代奏向朝廷请降,皇上开恩封他为右卫将军,令其率部至郓州就地解散。咦,郓州,难道孩子的父亲是张裼。”
出家人猛然想起了刚才的对话,他略一停顿又接着讲,“黄巢却出尔反尔,使的是缓兵之计,趁官军松懈不备,率部南下经滑州,掠宋州、汴州,以十万之众侵袭淮南,两军杀得是天昏地暗,你们还是不要走运河了,过大江,经庐州、寿州、蔡州、汝州,取东都北上吧,那样要安全些。”
从禅师这里得到的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的,看来想乘船出海是没有希望了,一丝无名的惆怅掠上心头。
“嗝”“嗝啊”突然几只黄鹤竞相仰起脖子,高昂地鸣叫不止。
“阿弥陀佛,这黄鹤警觉得很,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老禅师紧锁双眉紧张地举目四望,“声音是从那边来的,是庙前,出事啦?我们过去看看。”老和尚虽上了年纪,却听力不减,认定有喧哗声从东面传来。
莲池离化城寺非常近,几步便走到了,山门前的饥民正跟和尚们激烈地争执着,“施主们,有话好好说,不要往前挤,今天粥就这么多啦。凡是大声喊的,一定是没得到粥的吧?实话告诉你,寺里已经没有存粮了,待明日化得缘来,早早就把粥熬好,你们再来吃热乎乎的。”维那延悟和尚冲着排得长长的人群,煞费苦心地解释着。
有愤怒者气不打一出来地冲上去,不管不顾掀翻了两口空锅,“没有粮啦?谁信啊!把粮食全都拿出来熬粥,还管什么明天不明天的,今天就要把人饿死啦。”
更有人撸胳膊挽袖子便要动手,“和尚是留着自己吃吧?他们庙里的都是老百姓施舍的,大家不要客气!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进庙里去拿吧。”在他的煽动下真有许多人要奔向山门,和尚们试图加以阻拦,受到的是洪流般的推搡冲击。
“施主们住手!”赶过来的申空禅师朗声喝道,他的出现使混乱的局面暂时安静下来,人们都在注视着他,私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众位施主,老衲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啦。佛祖讲‘人有善念,天必佑之’,我化城寺之所以施粥济民,正是不忍心看到施主们受饥寒的煎熬,不愿听无助的哀嚎。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事已至此,延悟,要到做功课的时辰了,我们去经堂吧。贞素,把勺子放下,不要拦着大家,让施主们进寺里去看嘛。”
“真狠呢,谁的大脚板蹬在我的胸口上了?真痛啊。”头破血流的小沙弥把瘫软在地的维那和尚扶起来,大和尚龇牙咧嘴地揉着前胸。
有正直的信徒为和尚愤愤不平道:“不能这么丧尽天良地对待师父们!寺主不会骗我们的,他乐善好施,宅心仁厚,每逢灾年都是第一个出来体恤百姓的。”
当即便有人随声提议着,“要是这样,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呢?不能在这化城寺一棵树吊死,去其他寺院看看吧。”
掀锅的汉子绝望地嚷着,“去什么去呀!我刚从别的地方过来,整个县城的寺庙都说没粮了。没希望了,难道要饿死在姑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