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以为,有季临渊在,她什么都不怕。
她写信请他去罗刹城帮她。
可是他迟到了。
他明明已经回复她,他会来,连来的时间也都说好了。
皇后千算万算,没想到季临渊那么早凯旋。
不过皇后很庆幸,季临渊的母亲,忽然病重垂危。
季临渊被留住了,他无法准时赴约。
长公主等了他很久,她经历过绝望。
她终于知道,季临渊是季氏的人,他不是她的依靠。
长公主对季临渊的爱,在罗刹城以后,消失了。
她不可能爱他了。
她亲手捅了他一刀子,可是他没有死,他还活下来了。
她对这个世界太失望,开始放浪形骸。
他病愈后去找她。
那时候她在一个梨园内的一间厢房歇息。
他虚弱地握着她的手腕,面色和唇一样惨白,他说他要娶她。
她轻轻笑了笑,伸手去捧住他的胳膊,仿佛是拥抱着他,动作暧昧亲密。
他以为她原谅他了,可是她踮脚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季临渊,你没有资格,做我的驸马,我不爱你了。」
如果不曾有过希望,绝望就不会那么叫人痛苦发疯。
在罗刹城,被囚禁在那黑暗chaoshi的水牢时,她做了无数次的梦,都是他来了,可是那都是梦。
他迟到一天,没关系,可他迟到了那么多天。
无法原谅。
她一句话,他面色败坏,似秋日枯枝败叶。
可他不肯承认,他用尽力气,紧紧抱住她,他垂着头,把脸掩在她的颈窝里,哽咽着说:「嘉懿,你不要说气话好吗?是我对不起你,你打我骂我,或者再捅我一刀,解解气,都可以。但是,别说这样的气话……」
她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明明说好的,等他回来,就做她的驸马。
明明,他们都已经交付了彼此,无论身心。
沈嘉懿用力挣开他,他太虚弱了,被她一推,撞在身后的桌上。
他努力撑住桌子,站稳,他望着她,希望能从她眼里得到一点心软的信号。
可她用那双陌生的冷湛湛的眼望着他,「季临渊,你不嫌丢人吗?」
他几乎就听不见她的冷嘲热讽。
他花费了很大的功夫,虚浮地走向她,他说:「嘉懿,我们都已经……我会娶你的。」
他提醒了她,她已经把最后有的一副干净的身子都给了他了,那是她对未来下的赌注。她以为他们有未来,只不过是一个蠢姑娘,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爱的人。
她输了。
她稍稍往后退,又握着嘴咯咯笑道:「哦,你是说我们上床了?所以你要娶我?季临渊,你怎么这么天真?我可不止和你一个人好……」
她一面说,一面拍掌,金鹧鸪画屏后,转出一个人来,那是一个男戏子,半敞胸怀,衣衫不整。
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对季临渊轻轻一笑:「要是每一个跟我上过床的人,都要娶我,我可管不过来。」
季临渊彻底垮了。
季临渊走了,她叫那个戏子滚,自己冷着眼坐到一边凳子上喝茶,踢踢踏踏地踩着桌脚。
男戏子只不过是她的情报线人,季氏对她盯得紧,她只能通过这种放浪形骸的方式来传递信息,只有她够堕落,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堪,那才好,她才能活下去。
那次以后,季临渊也变了。
他不再对她说那些温情脉脉的话,他步步为营,慢慢爬上权力的高处。
长公主放浪形骸,面首无数。
他在无数个深夜里独自一人喝酒。
不过是年少情谊,断了,就断了吧。
他想过放弃的。
可是有一次,她要办什么事情,刚好卡在他手上,她请他吃饭。
权力场的人,就算心知肚明,恨对方恨得不行,可面上,还是会周旋的。
她陪了很多杯酒,巧笑倩兮。
她喝得眼波潋滟,红唇也妖冶。
他夺了她的杯摔在地上,又握紧了她的手腕,冷声说:「长公主,你就是把自己喝死了,也没有用。」
她喝醉了,被他一说,忽然就掉下眼泪。
她很快抹了抹眼,垂着脸,那浓密的长睫像团扇,Yin郁郁地掩盖住眼里的水波。
「首辅大人,你走吧。我是昏了头,才来求你。」
他站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可是。
他停住了。
他还是那么想要她。
他想要十六岁,在神殿前,说等他回来娶她的沈嘉懿。
他匆匆走回她面前,半蹲下来,他托着她的云鬓,把她紧紧搂住,哽着声说:「长公主,陪我睡一觉,你要什么,我给你。」
他就这样自欺欺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