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的神情已然十分凝重。
奉鸢施施然收了手,拿起茶壶倒了一盏茶,端着悠悠品茗。
朱崇心里不平静,却没法说什么,低低咳嗽两三声,外头立即传来一个低促的鸟雀儿般得声音。
这声音让他似乎放松下来,安下心,对她略一点头。
“你的境况,严峻至此。”
朱崇紧盯着她,“这件事你本不该插手。”
奉鸢只说:“我已经答应了。”
他叹了一声,眼里像是疼惜像是无奈,最终还是说道:“知府贪污,这是事实,账册定罪,也是事实,此地的水已经搅浊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证人、当前能找到的确凿的证据先送上去。”
“账册,找到了?”
他摇头,眼睛看着瓷杯,“能搜查到的早就修改好了,一点没露痕迹。邹楚成是他的心腹之一,同时也是朝廷的官员,如果不是有罪证,依照律令,不能实施抓捕。”
“同时,丹沉,”他解释:“也就是我的侍卫,发现他的身边有江湖里的武士贴身保护。”
这就像兔子已经找到胡萝卜在哪儿了,可胡萝卜旁边还有一匹狼。
所以,作为上位者,反而被钳制得束缚了拳脚?
想到项戚那功夫,奉鸢倒没有好担心的,只是这个武士,这难道就是项戚口中的那个高手?
莫非是修士?
此时,戏台上小生正含情脉脉,唱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注]
门口忽地响起有节奏的叩门声,不久,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小门打开,不是师爷是谁?
他后头跟着个打扮靓丽的女人,涂脂抹粉,头油的香气浓郁的充盈了整个小隔间。
“打搅朱公子了,都怪底下的人不留意,”他一巴掌狠狠拍向旁边一个小厮的头,道:“怎么这么不守规矩!”
朱崇恍若未闻般喝了一口茶。
奉鸢倒是真没见过这样贼喊捉贼,杀鸡儆猴的戏码,一时竟觉得有些好笑,笑出声了。
众人一时引目注视。
奉鸢收敛了笑意,像是由衷的赞叹:“这曲子唱的真好,阖家团聚,好一段情意美满的故事!”
那边唱不下去,自是讪笑着找了个借口走了。
将茶盏在掌中转了个圈儿,脱手搁下,奉鸢觉得戏看够了,轻轻张开手臂,对着他露出软乎乎的笑,眼神纯挚:“劳烦你了。”
马车颠簸,奉鸢拣着重要的点说了,模糊了项戚的名字,大致讲了讲,把所有东西摆出来,端看朱崇是否要合作了。
朱崇果然没让她久等,下马车的时候就决定了,说了个时间,准备见一面。
这边奉鸢兀自应了,又点头感谢他的招待。
朱崇站在床前,手微微紧握着,像是下定决心般说道:“阿鸢姑娘,我虽出自——”
奉鸢忙抬手阻拦他说下去,认真道:“这段时间,你照顾我良多,我嘛,”她低头笑了笑,脸上细细的绒毛乖乖巧巧的,“我有时候耍小性子,仗着自己哪里好了一点,就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要是得罪了,我在这儿赔罪。”
“你是谁,对我不重要——我的意思是,不论你是谁,我们都是朋友,若是你因为托出了什么,而今后有所后悔,有所障碍,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今日的局面,已经很难了,我希望我不会在将来成为你在某条路的挂碍,但要是有事,我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地方,作为朋友,我义不容辞。”
“这就是我要说的。”
她眼神坦荡,清清亮亮的,反而教朱崇心里没那么堵塞了,于是释然而笑:“好,那我可不会客气。”
……
事情有所明朗,奉鸢心情不错,虽然今天都是在谈事,但那曲《凤求凰》她也一字不漏的听了,这一曲柔沁的水磨腔宛转细腻,唱的人心尖上都酥酥麻麻的。
左右无事,吃完饭,她想着就在这儿等项戚来。
顺便也把她出来之后的事情捋一捋。
首先,是黑猪寨劫匪的事情。
那是第一次见到朱崇,他就衣衫整洁,这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地方在于那条小道上行进的官兵。
还记得她当时用附着灵体的眼睛窥伺之时,他们步履相当悠闲,全然不像是得知了某位尊贵公子被劫走的样子。
黑猪寨劫走人质,必然有所图。
既然不是为名,也非为色,那就是图财。
官府给足了银两,便放了他。
这是合情理的解释。
他们的模样,加之得知黑猪寨全歼需要去清理时的浑不在意,那么,几乎可以确定,黑猪寨和官府有勾结。
那么,这个合情理的解释就是表面功夫。
而黑猪寨在官府的柔和的温床上孕育,也许最开始只是为了图财,也许……但目前已知的是,他们做的是